赵泽瑜在壳子内疯狂地捶打着:“你这个废物,你怎么不去救兄长?”
可“赵泽瑜”只是在院中枯坐着,任凭夜露沾衣,星子隐没。
直到晨光渐明,他才恍惚着想:又过去了一日,皇帝的处决很快会昭告天下,兄长……时日不多了。
他忽而站起来,僵硬的关节也在拖着他的步伐,他心急如焚:不,他总要去做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枯坐一日气血不畅的双腿迈出院去,后面脆生生的“小皇叔”却令他发热的头脑凭空被泼了一盆凉水。
“赵泽瑜”木讷地回头看去,一个粉嫩的小团子便冲了过来糊在了他的腿上,又惊讶地叫了一声:“小皇叔,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沾了一夜秋意,急忙把小团子放开,免得她着凉。
他木然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苓韫怎么了?”
乘风匆匆跟了过来,对上赵泽瑜的目光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赵苓韫眉头皱到一起,可一团粉嫩嫩的倒看起来像是在撒娇:“小皇叔,乘风叔叔告诉我以后要叫你父王,为什么呀?韫儿有父王有母妃的呀。”
“赵泽瑜”终于自茫然中被敲醒了,他是可以不管不顾,大不了陪着兄长一起去黄泉一遭,左右这个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也要走了。
可是苓韫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把苓韫安全地保了下来,现在又反悔,将来到了底下又怎能问心无愧地面对兄长?
还有乘风,一直跟着他,遭了别人多少委屈白眼。曾经许多次,乘风被其他宫中的奴才拳打脚踢,却先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再若无其事地回到他旁边伺候他,就是不想让自己为他出头招惹是非。
安王,安王,寻常人若是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大多是父母期望孩子能够平安顺遂。
可他分明听明白了昨日皇帝平白给他封王,字字句句皆是敲打警告。体察圣意,恭顺仁德,呵。
安王,安分守己,恪守本分,莫要兴风作浪。
“赵泽瑜”听懂了皇帝的警告,只要他现在敢忤逆圣上,为兄长求情奔走,那么陛下不在意手上再沾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的血。
赵泽瑜啊赵泽瑜,你若现在不管不顾,只为一时痛快,那么你谁都对不起。
他终于向命运这个反复无常的东西低了头,妥协了第一步。
那个有兄长庇护装傻逍遥的赵泽瑜已然随着秦王府一同倾覆了,而现在,他只是苓韫的父王、是为还兄长公道苟活的一个幽魂,是……一个即将沾满鲜血的疯子。
他蹲了下来,替苓韫把一路跑来被风吹乱的额发拨正,轻声道:“你不喜欢小皇叔做你的父王吗?父王会对你很好很好,给你买各种漂亮的坠饰、各种好吃的小食,会对你非常非常好。昨日上午跟着我出宫不开心吗?”
苓韫毕竟年幼,被赵泽瑜绕得有些懵,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
她眼巴巴地问:“父王还当我的父王,小皇叔还当我的小皇叔不好吗?我不叫您父王您就不对我好了吗?”
“赵泽瑜”心中苦笑了两声,他该怎样和一个孩子去说她的父王即将命丧她素日“慈祥”的皇爷爷之手?
似乎连苓韫都察觉到了不安,她怯生生地问:“小皇叔,我父王母妃在哪里啊?我想他们了。”
“殿下?”
在哪里?在那最阴森、大启最残酷的诏狱之中啊。
他心中生出无限恐慌,似乎有什么怪物在觊觎窥伺一样,最后狰狞的鬼怪扑来,口中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诏狱。
周围的场景被渐渐吞没,一晃神他便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领路的人低声道:“八皇子,时间有限,您有什么话快些说。”
他跟着七拐八拐,走过一间间没有人的牢房,血腥味一路侵蚀着他的鼻翼,习武之人的眼力让他即使在昏暗之中也能看到每间牢房中那地上、稻草上凝固的暗色血渍。
他的心骤然紧了起来。
兄长那样清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他心生畏惧,可脚步却仍向前走着,终于在看到赵泽瑾时山陵崩摧,他双膝一软,手指紧紧抓着牢门:“兄长……”
“赵泽瑜”痛不欲生,赵泽瑜在壳子内五雷轰顶。
赵泽瑾身上的囚服已然残破不已,道道鞭痕上满是血色,将那囚服几乎染成了深红色,他往日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今紫胀僵肿,显然是被上了拶指之刑。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赵泽瑾并无力气像平日一样挺直坐着,面色灰败,靠着墙坐在地上,呼吸浅得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赵泽瑜甚至有一种他已然脱离人世的感觉。
赵泽瑜心口梗着几乎发不出声音,手抖得让牢门上的铁锁撞出沉闷低响。
被这声响惊动,赵泽瑾才慢慢睁开眼看向来人,极轻地道:“小瑜。”
赵泽瑜满面泪痕,狼狈得不行,听见兄长的声音先是满目仓皇地看了过去,旋即又胡乱地用袖子抹了眼泪——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兄长安慰,也未免太过废物了。
赵泽瑾轻轻笑了笑,语气还是那样轻柔,就好像他们还是在秦王府岁月静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