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学一事,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 这一次,刘娥没有继续迎合官家,而是将此事暂时压下。 同时,她心里的紧迫感,也跟着消减了几分。 官家,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殊不知,欲速则不达? 如此大规模的兴学,期间的花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别的且不说,单单治丧,今年的财政就是亏空的,哪怕刘娥认可兴学的重要性,但短时间内,确实是有心无力。 “大娘娘说得是。” 眼见刘娥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赵祯也松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他当然知道兴学非一日之功。 动动嘴,学校就能建好? 怎么可能! 这时,刘娥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追问道。 “对了,六哥说的‘试验’,到底是何意?” “是这样的。” 赵祯缓缓道:“我挑选的几人都学过术数,但他们所学,乃传统术数。” “挑选他们,主要是想观察他们能否快速接受‘新算学’。” “试而行之,察而验之,此谓‘试验’。” “原来如此。” 刘娥点了点头,评价道。 “这个词,倒是很契合,不错,不错。” “既然六哥要授课,那大娘娘便先走了。” 言罢,刘娥转身欲走,只是她刚刚抬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回头嘱咐了一句。 “下次遇到你爹爹,问问他,大赦天下的诏书该怎么定。” 听到这话,赵祯稍稍愣了一下。 数息后,他隐约猜到了刘娥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嗯。” 紧接着,赵祯态度恭敬的将刘娥送出了延庆殿。 看着刘娥一行人渐渐远去,赵祯的心底升起一道叹息。 这皇城之内,当真是云谲波诡。 临别之前,刘娥为什么要特地嘱咐一声? 唐宋两朝,可以说是历代最喜欢大赦天下的朝代,并且对于赦免程序,有着详细的规定。 在刘娥眼中,自己对于赦免程序,是不太了解的。 她这么做,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真想听一听‘先帝’的意见。 亦或者,兼而有之。 但,不论刘娥是做何打算,这如意算盘都是打不响的。 关于即将发行的大赦天下诏书,赵祯本来就有干涉的意思。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狄青就是最近两年犯得事,虽然史料中没有具体记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狄青犯得多半是重罪。 如果不是重罪,也不会沦落到刺配的地步。 未来,夏州党项、契丹、吐蕃诸部、大理,赵祯必然会一一解决,因此,对于狄青这等猛将、名将,他绝对不会错过。 只是,直接下诏赦免狄青一人,肯定不现实。 既要将狄青摘出去,又不能赦免不该赦免的人。 想要做到这一点,关于诏书的制定,赵祯需要花一番心思,好好揣摩揣摩。 片刻后,赵祯收回思绪,轻声道。 “茂则。” “小的在。” 听到官家的召唤,张茂则立刻上前,施礼道。 “你去一趟天章阁,令张都知派人多抄录几分《算学初解》。” “是。” 嘱咐完这事,赵祯踱步回到了内殿。 考试,考试,没有阅卷环节,岂不是白考了? 这边,赵祯正态度悠闲的阅卷,另一边,位于天章阁的张景宗,心情可没有这般悠然。 最近两天,天章阁的小内侍们当值时,明显放轻了手脚。 他们可不想挨骂。 “唉。” 望着寂寂无人的宫道,张景宗长叹一声。 官家,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悟错了意思? 起初,对于官家的‘招揽’,张景宗的态度是不主动,不拒绝。 但前几天,蓝元震忽然去了延庆殿当值。 得知这个消息,张景宗的心中立刻有了一种紧迫感。 蓝都知,何意啊? 在这宫闱之中,蓝继宗是张景宗唯二佩服的前辈。 不争不抢,却又恩赏不绝。 蓝都知,是有大智慧的。 所以,他猜测,蓝都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苗头? 或者,内廷之间,是不是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 可惜,没有人会给他解惑。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转角,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张景宗眼角的皱纹渐渐荡开。 官家,终于想起他了吗? 另一边,发现张都知站在阁门门口,张茂则当即加快了脚步,待至近前,他躬身行礼道。 “拜见都知。” 张景宗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可是官家有什么旨意?” “回都知,官家确有口谕。” 张茂则依旧保持躬身的姿态:“官家命都知,遣人多抄录几份《算学初解》。” 此话一出,张景宗心底的悸动,戛然而止。 就这??? 沉默片刻,张景宗追问道。 “没了?” “没了。” 张茂则微微抬头,他感觉有些奇怪,都知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失望什么? 张茂则不懂。 不过,不懂归不懂,张茂则还是严格遵循张景宗的叮嘱。 少说,多看,多听。 “唔。” 张景宗还没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官家有没有嘱咐,什么时候要?要多少份?” “没有。” 张茂则摇了摇头,如实道。 “好,此事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张景宗身子一转,往阁门的方向行去,转身之际,他的神色中多了一抹焦躁。 “没有别的事,你便回去吧。” 此刻,张景宗再也无法保持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