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家工厂都有自己的医务室,配有卫校毕业的卫生员,领工厂的工资。 医疗水平一般,条件较为简陋。 印刷厂医务室只有一个女卫生员,平时负责看个小感冒、机器伤手、打架皮外伤。 “你能回避一下吗?” 江云庭躺在简易检查床上,按住衣摆,语气颇有些不自在。 卫生员正准备按压腹部检查,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手掌包着纱布的姚铃兰,促狭地眨眨眼。 “说你呢,不给看。” “让我看看嘛....我不放心,刚才他们那架势太狠了...” 姚铃兰坐在凳子上,低头抠手上的纱布边边,担忧地瞄了一眼他被厂服遮住的腹部。 “你又不懂医,看什么看。”江云庭没好气地瞪她。 卫生员不耐烦地扫开他的手,二话不说把衣摆往上掀。 “没空跟你们磨叽,我还没吃饭呢。反正这里又没别人,给她看一眼又不会怎样。” “呀~好漂亮的肚脐眼....” 姚铃兰瞪大眼睛,眸光闪亮。 长年捂在衣服里的皮肤白得细腻,腹肌线条清晰可见,垂直梭子形的肚脐镶嵌在紧实的腹部上。 一眼就被吸引视线。 好性感.... “我....”江云庭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抬起手臂半挡着脸,咬牙切齿,“姚!铃!兰!” 卫生员憋笑憋得异常辛苦,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转过头轻声提醒。 “目光不要过于直白。含蓄一点,好吧?” “嗯....”姚铃兰咬唇不好意思地低头,眼神忍不住那边瞟。 这才注意到随着衣摆往上掀,肋骨下方红了一大片,微微带着淤青。 此刻再也没有别的心思,整颗心随着卫生员按压询问而紧张。 厂里两百来号人,日常发生口角导致斗殴时有发生。 基础按压检查,卫生员很有经验。 “在我看来,暂时没什么问题,回去推推药酒散瘀就可以。不过,一旦感觉腹痛难忍,必须去拍个片做检查,内脏破裂是很危险的,明白吗?” “好,知道了,谢谢卫生员。”江云庭坐起身整理好衣服,抿了抿嘴角,“那个....” 卫生员摆摆手,“我知道,到时候在你工资里扣。” 江组长除了发工资,平时兜里不揣钱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姚铃兰连忙站起身掏钱包,“卫生员,我的医药费是多少?” 江云庭抓起桌上的碘伏和一包棉签,拎着她的衣领大步往外走。 “哎~你别拉我呀....我还没付医药费....” “去吧去吧,算在他的账上。” 卫生员淡定地挥挥手,转身走到脸盆架边洗手。 姚铃兰腿不够长,又是被拎着走,两步才能跟上江云庭的一步,急得脸都红了。 “你干什么呀,我自己的医药费,我自己给。” 江云庭侧过头,松开她的衣领,语气冷淡,“你要不是多管闲事,也用不着掏医药费。” 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明明疼得眼泪花花,愣是咬着嘴唇一声没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才会受伤。 一想到她手指上那些旧伤,心头堵得厉害,沉下脸大步往前走。 姚铃兰忙不迭小跑着追上去,拽着他的衣角抱怨,“你等等我啊....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 江云庭拂开她的手,走得更快了。 被留在原地的姚铃兰望着他一点也没打算回头的背影,失落地垂下眼睛,缓缓蹲下来抱着膝盖。 云暖真的没有骗她么.... 江云庭看起来好像更讨厌她了.... 她都受伤了,膝盖也磕破了,他连走慢一些迁就她都不愿意.... 蹲在路边兀自伤心了一会,一大群工人已经拿着饭盒往回走了。 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她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 现在去打饭,肯定只剩最差的丙菜,不是白水煮冬瓜就是白水煮茄子。 她委屈地慢慢走回后勤办公室杂物间,在架子上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自己的饭盒。 “小姚,找什么呢?” 张维泽拎着洗干净的饭盒回来,顺嘴问了一句。 “张大哥,你看见我的饭盒了么?”姚铃兰苦恼地挠挠额角,“找不到了。” “嗯?”张维泽扬扬眉毛,了然一笑。 组长这人,啧~ 还真是半里外都能闻到醋味。 张大哥就张大哥吧,只要不是张叔就行.... “别找了,你的饭盒估计在组长办公室呢。” 张维泽把自己的饭盒放在架子上,冲她挤挤眼,“我看见组长拿了两个饭盒去打饭,你的饭盒是新买的,好认得很。” “啊?真的啊....”姚铃兰心头蓦地一甜,笑起来嘴角边梨涡绽放。 他刚才走那么快,是怕乙菜卖完么.... 食堂里,甲菜最贵,以当季蔬菜为主。 用油炒的大锅菜,里面会加一些肉片或者鸡蛋。 偶尔还有红焖鱼或者鸡鸭肉。 甲菜的分量不会做很多,四毛钱一份。 职工在厂里吃饭得自己掏钱,普通工人月工资35元,吃得起甲菜的人不多。 乙菜也是当季蔬菜为主,没有荤腥搭配,不过是用油炒的。 两毛钱一份,大部分工人都吃乙菜。 丙菜就比较简单,一毛钱一份。 烧一大锅水,择菜时挑出来的那些卖相不好的、不新鲜的,洗洗切切往锅里一倒,盖上锅盖一顿乱焖。 起锅之前象征性地往里挖一勺猪油,漂个油花。 这样,别人就不能说这是喂猪的潲水。 因为印刷厂靠近城郊,即便是县城居民,家离得远的,中午也得在厂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