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逢雪挣开绳子落到地上,才发现苟书也跟个泥人似的。他是自己滚的,苟书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他怎么独个在这儿?
“你爹娘呢?”
苟书却先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冲他摆手:“站地上不安全,咱们上去说话。”
他亦化为原形,一狐一犬攀上树去,匿在枝叶里,苟书小声道:“马上天就黑了。”
固然,魔界的夜晚肯定不似人界那样平静,殷逢雪还是忍不住问:“天黑怎么了?”
“天黑了就——”苟书后知后觉地看着他,“殷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也是被水冲过来的?”
“水?”殷逢雪一听就明白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算是吧。你怎么跑到断渊去了?”
“我不想去的啊……”苟书叫苦。
他小声地讲起自己的经历来,原来那日他们离开小狐仙岭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云京找妖尊,谁知刚走到一半却被一群魔修围住,关进一个地牢里好几天。直到某一日,一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来到地牢,将地牢所有的修士带到了断渊,那时他就和爹娘走散了,待落入渊中,浓重的雾气与尸气足以让所有人的视觉嗅觉失灵。
他已经在这鬼地方艰难求生好几日了。
也不知爹娘都去哪儿了。
“吃的都在我娘那里。”苟书虚弱道,肚子也应景地咕噜一声。
殷逢雪摸了两颗辟谷丹给他,同情地说:“吃吧。”
苟书眼睛一亮:“谢谢。”
辟谷丹下肚,苟书舔舔鼻头:“我到今天还闻不到任何味道。殷大哥,你怎么也来断渊了?”
殷逢雪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们已经离开断渊了。这里是魔界。”
看苟书的表情,他并不是没做过这个猜想,连笑容都很勉强:“不能吧,断渊的界门可是妖尊封印的……这儿都没什么魔气,灵气也挺足的。”
殷逢雪正要解释,忽觉身下的树枝晃动起来,连忙抱紧树枝,旁侧苟书也立刻收起伤感慌张,小声道:“来了。少呼吸,别动别说话。”
最后一丝夕阳沉入荒原,不远处的沼泽软泥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起来,远远近近的草木都随着软泥的起伏摇晃,仿若大海。
殷逢雪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糟腐之气,却因为苟书的提醒,连换口气都得一丝一丝的来。
比起他来,苟书却显得平静多了,殷逢雪有些纳闷,忽然想起苟书闻不到气味的事,心中顿生羡慕。
就这么一丝一丝地换着气,沼泽中心也缓缓地升起一个奇怪的东西,先探出来的是两只长长的、树枝一样的东西,随后,那东西的脊背也露了出来,软泥从它没什么血肉的胸骨漏下去,一坨一坨地砸在地面,声音湿而实。
眼前的树叶不算稠密,借着月光,殷逢雪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两角,四爪如虎,格外坚固的骨骼,长长的、一击就能致死的尾巴,残存的鳞片在泥浆缝隙之间仍闪着光。
按照人界的标准来看,这异兽很明显已经没有生命了。可魔界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殷逢雪觉得那角和牙齿好像有些眼熟。
他正思考着,那异兽已经彻底升出沼泽泥地,从骨骼的动向来看,它好像是在望着天空,忽然间,它四爪一抬,巨大的身体就此凌空而起。
腥风拂过,异兽向着弦月的方向飞去,无数细小的泥浆从它身上的骨架或残肉上落下,迎着微微发银的月光,那粗壮的骨骼逐渐洁净起来。
沼泽地里好像临时下了场泥雨。苟书躲着漏过枝叶的泥点子,大大地抽了口气:“憋死我了。”
殷逢雪想着方才看见的角和牙齿,不确定地问:“那是龙么?”
苟书道:“不知道啊。不过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一到晚上就出来,跟僵尸差不多。”
“可是没有尸气。”殷逢雪说。
苟书又舔舔鼻子,这次是因为紧张。
“殷大哥,这个问题……我们从头说吧,”他说,“你说这里是魔界,但是这里魔气很稀少啊,甚至还有灵气。你能开天眼看看灵气来源么?我知道法诀和手印,但是我还没学会。”
殷逢雪根本就没有想学过。
“我现在学。”
经过简单地教授,殷逢雪迅速地掌握了方法,运气还算好,第一次就成功了。
他睁开眼睛,苟书紧张地问:“灵气来源在哪儿?”
殷逢雪道:“四面八方都有。”他朝天上望了一眼,那骨龙无知无觉地飞着,看不清是否有灵气。
“那,那咱们等一会儿,”苟书忽然跳起来,换了个树枝蹲下,“你往那个方向看。”
殷逢雪依言。
树林中,一个泥尸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身上覆着一层浅淡的灵气,随着泥浆不断下滑,灵气也随之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