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鲸言从梦里惊醒。
濒死的喘息声还萦绕在他的耳畔。
他掀开被子坐起,喝了一大杯冰水,感到荒唐。
梦里的唐蓉留着短发,穿绣着白玉兰的黑旗袍,耳上戴一对珍珠的耳环。嫣红的唇在这样黑白的色彩中格外扎眼。
她的唇是柔软的,胸是柔软的,腰肢也是柔软的,绵绵地化作一滩水,柔软地缠上他的身体。最后一刻却将手里的利刃插进自己的心脏。
强烈的心悸过后,梁鲸言后知后觉地惊讶。
他已经许久不做梦了。
他的睡眠质量一度很差,且常做噩梦,反反复复地梦到同一件事。
那场梦魇像是最恶毒的诅咒,逼着他回忆最不堪的过往。
在梦里,仍是小男孩的他坐在台下,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女孩雀跃地扑进笑容温柔的女人怀里,甜甜地喊一声:“妈妈!”
至此,戏剧圆满落幕,掌声轰动。
他机械地被母亲的经纪人拉到后台。她甚至要遣散所有工作人员,才肯蹲下身关心他一句:“言言最近乖吗?”
他从小这样被藏着掖着长大。只因他的母亲是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未婚先孕对她的职业生涯是灭顶的污点。
后来,他的父亲出现,接走了他,他住进了从来不敢想象的大房子里,接受最良好的教育。
之后他的父母就双双消失了,为了他们所谓的爱情,放弃了各自的事业,远走高飞。
可是多讽刺,明明是因为事业,他才一直不得公之于众。
他一直记得那个小女孩。
她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手里有吃不完的糖,一看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工作人员都亲昵地喊她“糖糖”。
他从未羡慕过她优渥的生活,却嫉妒她能喊那女子一声“妈妈”。
不用避讳任何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再次遇见了。
起初他并没有认出唐蓉。她唱了母亲曾经最爱的歌,所以他接过了她的酒。
可当她醉酒后,失态地哭着问自己“能不能带我走”时,他一向自诩冷静的心狠狠地抽动了。
于是他在徐沛讶异又沾沾自喜的目光中把她带走了。
后来看了资料,才知道唐蓉就是曾经那个叫“糖糖”的女孩。
她想红,很想很想。
梁鲸言借着这个由头接近了她,递出了涂满了毒液的邀请函。
不能公开,想抛弃随时就可以抛弃的关系。
他想把对那女子的怨怼全都发泄在唐蓉身上,让她陷入他曾经的自卑、痛苦。
到头来,她潇洒离开,自己却深陷泥潭。
难道他爱她吗?
这个想法刺痛了梁鲸言的心脏。
多么烂俗的剧情。
﹉﹉﹉
唐蓉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踏足梁鲸言的公寓。
她要搬家,旧公寓里翻出了许多梁鲸言的东西。联系了周元,那位事事周到的助理居然说他正陪同梁鲸言在巴黎出差,请她直接送去梁鲸言家里,家里有保姆。
她并不知道这是周助理的圈套。
在周元的认知里,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甩掉情人之后,会像他的老板这样拧巴。
嘴上说着再也不想知道唐蓉的消息,可是一周前在公司开会路过茶水间时,听到两个女职员在讨论唐蓉的八卦,分明让他摆了一天的臭脸。
只因她们说:“唐蓉最近是不是在跟那个小爱豆拍拖?”
倒霉的下属受够了梁鲸言的坏脾气,接到电话后不假思索地撒了个谎,一门心思想助这对别扭的男女终成眷属。
他在巴黎出差是不假,但是梁鲸言却因为重感冒还在家里修养呢。
也不知道卖惨这招能不能追回唐小姐。周元担忧地想。
公寓门打开的时候,唐蓉和梁鲸言都是一愣。
唐蓉几乎是有些稀奇地看着穿着家居服、脸色惨白,一副病殃殃样子的梁鲸言。
唐蓉的妆容很精致。红气养人,她现在无疑是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举手投足都能引起无数人狂热的欢呼。
说来好笑,他们第一次踏入对方的公寓的时候,屋主竟然都这么狼狈。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倒相配。
梁鲸言脸一黑,差点直接摔上门。
“你怎么知道地址?”
“你不是在出差吗?”
异口同声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尴尬。
唐蓉把箱子放在地上:“你的东西。”
“你要搬家?”梁鲸言眯了眯眼,问。
“嗯。”唐蓉转身就要走,轻飘飘地丢了一句,“别病死了。”
“等等……”梁鲸言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就惊天动地地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