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杨昭将剑放下,归入鞘中,还给苏奈。
这一招当然是两人商量好的。
苏奈一脚将箱子踢下,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是琳琅满目的首饰、丹药,还有些奇形怪状的花朵,果然是那日独公子在鬼市买的。
这只鬼如苏奈所猜测,正是来送货上门的,被他们给撞见了,算它倒霉。
苏奈扒拉着亮晶晶的东西,看到其中零星的花朵,忽而一滞,忽然想到那日独公子给她狐狸耳朵上戴花的样子。那时候,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他是一个大恶人。
既是恶人,苏奈便存了报复之心,毫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堆看起来珍贵的据为己有。这些首饰回头送给二姊姊,她肯定喜欢。苏奈将其中的花朵剔了出去,嫌弃地丢在了地上。
瞥见那云幕的漩涡快要关上,苏奈将杨昭一拉,眼疾手快地钻进去:“走!”
漩涡在身后合拢,两人怔怔地看着前方。
眼前高高低低的山峦之上,扎着无数座高高低低的木牌或石碑。一些坟茔前尚有磷火,幽绿的鬼火间或闪动,便如夜色中漂浮着无数萤火虫,星星点点地扇动着翅膀。
果然是一座一望无际的墓场,这里面得埋着多少死人啊……
站在黑暗中,两人都觉风声冷寂,腿脚打颤,黑犬却不懂这些,已经龇着牙在最近的一个墓碑上嗅了嗅,又毫无兴趣地去嗅另一个。又忽然像是闻到什么,它兴奋起来,前脚拼命向前划拉,无奈却被绳索所限。
杨昭和苏奈对视一眼,见苏奈点头,稍稍松了劲,黑犬又在坟场中横冲直撞起来,带着两人穿梭前行。苏奈又怕坟茔又怕狗,几乎是闭着眼睛,挂在杨昭臂膀上前行。
忽然,黑犬毫无征兆地停下,杨昭一怔,苏奈睁开眼,果然看见一抹白影。
月色之下,独公子背对他们,抱碑而坐,雪白的衣摆如绽开的花朵层叠铺在地上,正在刻碑。
原本颇有气势的黑犬忽而向后退去,它趴下来,将脑袋贴在前爪上,无论杨昭如何拉扯绳都不改变这异常之态,它的叫声变得非常古怪,鼻尖朝着独公子的背影,竟像在恭敬地稽首。下一刻,一个窈窕的人影敏捷地越过恭敬狗身,直扑向独公子。
苏奈两眼喷火,指着他的后脑勺骂道:“你这阴险狡诈,水性杨花的臭男人,把剑还回来!”
独公子似早就留意到身后的动静,一直是两耳不闻、不疾不徐之态,直至听到“水性杨花”四字,刀笔一顿,不慎将那一捺刻断了。
石块与粉末簌簌落下来,他不禁扭头看向苏奈。
独公子生得面善,眉眼原本自带三分笑意,月色流转在这双眼睛上,却照出一种皎洁而奇异的神态。
“你看什么看!”苏奈反手拔出仙剑,凶恶地指向独公子的脸。自上次拔剑之后,她拔得越来越顺手,“小桃呢?叫她出来叙话。”
独公子避了避剑锋,似乎很意外苏奈会追到这儿来,又将苏奈从头打量到脚,半晌才开口:“小姐踩到某的衣摆了。”
苏奈发觉自己果然站在独公子铺在地上的雪袍上,在那上面留下了几个小巧的灰鞋印,她虽然没有完全掌握凡人那一套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却直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心火愈涨,想道:踩你怎么了?踩的就是你。
她发力跺脚,一阵猛踩,将绣鞋上的泥巴都故意蹭在独公子的衣袍上。
白袍如流云一般拔地而起,独公子陡然起身,苏奈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在一瞬间站起来的,却能感觉到危险之意,向后退一步。
独公子欺近一步,她才发现,这有毒公子分明是高的,她才刚刚够到他的胸口。这般想着,他伸手捏住了剑身。
天杀的,他不是妖怪吗?竟然不怕灼热的仙剑!
这时,身边忽然“噗通”一声闷响,打破了危险的氛围,两人双双回头。
杨昭跪倒在邻近的一座墓碑前,不可置信地扶着碑身。
苏奈眼尖,一眼看见杨昭的那把剑摆放在碑前,下面压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那正是小桃衣衫的颜色。
刚才他刚抓起衣衫,黑犬便凑了过来,绕着墓碑嗅了一周,便卧坐了下来,吐着舌头,好像到达了终点,却令杨昭的一颗心重重沉入水底。
碑前有半根没烧完的蜡烛,照着杨昭苍白的脸。
他读着墓碑上鲜红的字,那上面分明写着:“王临甫之续妻贾世香之墓”。
另有两行小字,简单叙写了贾世香的生平:她原本为王大人母亲的婢女,真名未知,自称“小香”,温婉贤良,十七岁上嫁给王临甫为续弦,老夫人赐大名贾世香,遇盗匪被害而亡,王临甫感念红颜命薄而立碑,用的是整个西洲最昂贵的石料。
“不可能,不可能……”杨昭他反复确认数遍生卒年月,读得喉咙刺痛。
墓碑上的生时,毫厘不差是吴抿香的生辰;卒时,却是在他与苏奈到达西洲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