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江寒蝉?”
回应她的只有隔着门板的流水声。
无由来的,她心中一紧,手握上把手,音量拔高了一倍。
“江寒蝉!”
“我在……”
又闷又哑的嗓音穿透而来,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听起来似乎格外的难受。
她大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道:“你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顿了顿,对方又小声补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沈暮默了默,盯着门板,委婉地提了个建议:“那个……我替你打个救急电话吧?”
这次对方也默了默,然后像是难以启齿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不。”
“好吧。”
沈暮耸了耸肩,把手机收了,转身就走,路过客厅时无意间睨到了阳台外仿若泼了稀释剂的雨中都市,霎那间,一个荒唐又跃跃欲试的念头浮上了心头。
她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眸光微闪后,缓缓收拢,像是抓住了一个无形的存在,轻吐了口气,返身而回。
她用指关节叩门,这次对方秒回,虽然只是若有似无的气音,但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回忆着梦中的细节,模仿那个陌生的“沈暮”,用一种纯洁无邪的口吻,念了一句一模一样的台词。
“江寒蝉,我想看。”
“……”
沈暮蹙眉,都是同一个人,怎么剧情走向不一样,果然只是个梦吗?
她小声吐槽着转了个身,浴室的门却出其不意地向内打开了,紧接着一条湿漉漉的胳膊探出来,将她拦腰抱了进去。
雾气压缩在玻璃与墙面之间。
热水浇下来,她湿透的发就吸附在了奶白色的肌肤上。
她仰起头,像条脱水的鱼,大口地喘气,指甲陷进对方的皮肉,殷红的血丝融进千丝万缕的沟壑,沿着宽阔的肩背流淌而下。
“你看到了吗?”
“什么?”
她转过头,半眯起眼,侧脸枕着他的胸口,于满室血瀑的红光中看到了那个正站在不远处的黑红色的身影。
江寒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透过朦胧的玻璃,看到了浴室的门,洗手台,镜子,还有延伸而来的瓷砖地面上,属于两个人的零零散散的衣物。
“它来了。”
沈暮抬起手,指着玻璃门,指甲缝里未干的血液就从她的指尖滑到了她的掌心。
江寒蝉心头一震,连忙把她的头按回怀里:“假的!不要看!”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沈暮肩膀抖了抖,低低地笑出声:“因为我在做梦啊。”
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瘫软地倒下去,又被江寒蝉及时地搂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你也是假的。”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反应迟钝地拍了拍他的脸,而后四肢连着脖颈软嗒嗒地垂了下去,在天旋地转中,逐步丧失了正常的思维和逻辑,再次陷入了那个癫狂的无尽的血腥之夜。
窗外雷声滚滚,风雨不止。
她回到了她的画室,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左手握着调色盘,右手捏着一只笔刷。
白光忽闪而过,那些腐烂的女人在暴风雨之夜复活,纷纷从墙上的画框里跌落,哀嚎着,姿势扭曲地在地上爬行,白色的蛆从她们脖子上的裂口中喷出来,啪嗒啪嗒地掉,又被她们一捧一捧地捞起,往嘴里塞,大嚼特嚼。
“好饿啊……”
“好黑啊……”
“好冷啊……”
“呜呜呜……”
沈暮被包围了。
她是这里唯一的干燥又干净的热源,她们向她伸出手,却不是为了汲求温暖和庇护,而是想把她一起拖进那个又冷又黑且毫无食物来源的未知深渊。
她无声冷笑,一脚踢翻了椅子边的几罐松节油,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打火机。
星星之火,从她脚下燃起,蹿起一人高的火焰,如灭世巨蟒,逆时针向外环绕出击,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些女人被火海湮灭,发出尖锐的惨叫声,抓挠着,变成滋滋冒油的干尸,然后是人形的黑炭,最后是一堆散发着热量的灰烬和碎骨。
沈暮关上门,带着她的笔刷和调色盘,离开了这个凭空出现的画室。
外面是条双东西向的通道,壁灯的灯托都做成了人类手骨的样式,上面插着明晃晃的白色蜡烛,两边墙壁上都是字,写的都是同一句话,字迹清隽飘逸。
……在钟声结束之前,离开这里。
沈暮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墙壁上那些银色的灯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比了个统一的手势,四指握拳,食指指向通道右边。
她下意识转向右边,刚走了几步,忽然一阵浑厚而又遥远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