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礼高声应着,恭敬捧了宫花上前。
沈湛这一番话拐的突然,别说在座的亲王一时间摸不准他究竟想做什么,就是吴太后也明显地愣了愣。
“陛下!”吴青雨猛地推开何礼,起身才要上前,就被利落的小黄门一左一右死死拦住。
“混账!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还不快放手!”眼瞧吴青雨发簪上的珠花也摇摇欲坠,吴太后面色一沉低喝道,“青雨!”
可此时的吴青雨哪里还有心思在意吴太后的暗示,她满眼难过,泪珠噙在眼眶,痴痴看着金玉宝座上俊容沉静的沈湛。
“陛下......”她声音又哀又切,“您不能赐花于我,满朝文武唯有我吴氏方能辅佐陛下。您忘了,若非我姑母,您也不能——”
“吴青雨!”吴太后听她开始胡言乱语,眼风一扫,立即有嬷嬷会意,还不等那些预备止住吴青雨的嬷嬷上前,就被何礼的人抢先一步挡住。
吴太后脸色越发铁青,却也不能发作,只厉声又喝道,“你御前失仪,陛下不追究已是开恩。还不立刻退下!”
“姑母,我不走!”吴青雨恨恨瞥了眼站在一旁明显错愕的虞绵绵和佟知晚两人,愤愤道,“我分明比这两人都更适合青云殿,她们一个病病殃殃,一个蠢钝任性。如何能成一国之母。”
“姑母,您不是一直都说我才是命定的青云殿之主吗?您不是说其余人都是幌子?我在宫中三年,等的便是这一日,姑母!”
她这一番话说得凄凄切切,神情哀婉。
“吴姑娘年岁不大,口气却不小。”
在座的亲王都是沈家人。吴太后把持朝政多时,他们心中早有不满,眼下有此等送上门来的机会,众人相互看了几眼,空前默契地附和道,“想不到太后终日处理朝政,竟也通周易之术,对于此等大事,竟有未卜先知之明。”
“诸位说笑。”吴太后不慌不忙地压住情绪,露出一贯的笑容,“哀家哪里懂什么算命占卜,只不过青雨这孩子一心思慕陛下,这才生出了许多不实之想。”
“来人,还不扶吴姑娘回府。”
不是回慈云宫,而是直接送回吴家。
吴太后这话,便是已然将吴青雨做了弃子。
尚有一丝清明的吴青雨如何能安分,她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喃喃道,“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青云殿。”
一出闹剧,各人神色俱有所不同。
沈湛端坐,君子如竹,一双乌浓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何礼。”
得了上头准信,刚刚死命堵着嬷嬷的小黄门轻巧让开。
秋日里的风总是急切,吹得槅扇微微响动,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打破了嘈杂。
嬷嬷上前,并没有多少怜惜,甚至比刚刚阻拦的小黄门更加粗鲁。
吴青雨挂在发髻上的金簪在挣扎中啪嗒一声掉落,她才安静了片刻,登时又神情激动起来,“你们不信对不对,这金簪!”
别在背后的手被绞得生疼,吴青雨深吸口气,高喊道,“这金簪是姑母赠我之物,若我不是命定的青云殿之主。姑母如何会将宫里的物什赠予我!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可转瞬,她又哭了起来,“我不能走,若我被赐花,所有人都会看我笑话。”
“都愣着做什么!”吴太后蓦地呵道,“还不快拖下去!”
若非贵女不可掩口鼻,吴太后真想当众叫人塞住她的嘴。
嬷嬷发了力。
“我不走.......”被强行拉走的吴青雨还在哭闹不休,“我是皇后,我是皇后......”
那声哀婉,离去老远依稀还有些回响。
直到此刻,吴太后面上仍是一贯的温和。佟知晚垂眸,悄悄往虞绵绵身侧挪了几步,她伸手拉了拉虞绵绵的衣袖,极小声道,“吴姊姊怕是失心疯了,太后不会迁怒于我们吧?”
这话虞绵绵接不上。
她微微摇头,有些奇怪,“我看吴姑娘并非如此脆弱之人,不像是会因赐花就疯癫至此。”
“虞姑娘的意思是......”佟知晚到口的话一顿,忙拿出帕子悄悄掩住唇不敢再说。许是紧张,她手中轻飘飘的帕子并没拿稳,直直往下落去,被涌进殿内的风一吹,越发地靠近虞绵绵。
京都里女郎多喜香甜的气味,除去那些花瓣制成蔷薇露、百合水,时兴的各式香粉也多用桃花。
虞绵绵虽不用香,但鼻子却灵。
尤其她闻惯了药味,这会子甜腻的味道蓦地散开,冲得她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好在秋风时时吹拂,也就一会的功夫,便没了踪迹。
她顺手捡起佟知晚的帕子递过去。
一口清茶入喉,吴太后似是已然忘却了刚刚的难堪。她甚是慈祥地看着下首里规矩站着的女郎,略一沉吟,笑道,“如此,便先请佟姑娘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