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三年一度的会试,京城的客栈住满了全国各地赶来参加科考的举子们。这几日,街头巷尾分外热闹,并且弥漫在书香氛围之中。
尚书府亦是如此,因为姜落桐她哥也是考生之一。
从上月月初开始,哥哥的饮食起居便得到了更为细致周到的照顾,这原本该是很好的,可却让他心生烦躁了,所以他偶尔会来找姜落桐说话,向她抱怨家里人过于看重会试,这让他压力倍增。
姜落桐静静地听着,偶尔搭两句话,受府内绷紧的氛围的影响,她这几天有点心绪不宁,想起自己的生死劫应在婚事上,她忧心这次会试哥哥会不会也遇到什么。
“丫头,你说要是我落榜了,爹会打我吗?”她哥忽然抛来一问。
姜落桐闻言移目看向面前的人,说话的人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分明半分担忧都没有,见状,姜落桐心里涌过无力。
她忽然觉得当初要是她是喝孟婆汤的那一个,而哪吒是保留记忆的那一个就好了,即便他们都没法施展法术,可他比自己长了万八千岁,各方面的经验要比自己高上太多,也不至于像她现在这样两眼一摸黑。
晚上。
用过晚饭,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内,沐浴结束之后,她遣退了伺候的丫鬟们。
见门合上了,她移步到几案前,然后拿出纸张,再磨墨润笔,她需为哪吒测一测,否则她无法安心。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再一次测命,出乎意料地,这一回测命居然比上一回容易,虽然其中变数颇多,但到底还是得出了结果,大约无论神佛,测他人之命容易,窥自己命数困难吧。
哪吒的命劫确实应在会试上。
根据命盘显示,他在时务策一门考试中抨击了当朝的律法制度,惹得天家不快,最终被流放边疆了。
自古以来,因为这类事被灭口的先例实在太多了,哪吒本就是一个有话直说的烈性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姜落桐并不意外。
只是,她不能让这事发生,如果按原轨迹走下去的话,不仅哪吒会有牢狱之灾,而且整个尚书府也恐遭到牵连。
她带着记忆投身人间,入世历劫的感受虽然不如哪吒这样喝了孟婆汤的要深,但是好歹她也与这些人生活了十五六个年头,她得保护好他们。
难办的是春闱这事不同于遭遇匪徒,她无一官半职,又是一介女子,根本无法参与其中,因此她只能从她哥这边入手了。
某日,在哪吒又一次同她抱怨父亲过于严厉时,她脱口而出:“既然这样,那我们不考了!”
她哥被她的话吓到,怔愣地看了她半晌,旋即摸了摸她的头,含笑解释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高中入仕一直是爹的心愿,我总得去一次不是?要是不成,他以后便找不到话说了。”
姜落桐沉默,她知道这样的劝说不可能起效,再说她很清楚这道劫是无法避开的。
阳春三月,莺啼燕语,杏花满枝头,三年一度的会试开考。
尚书府的门口站满了人,全家老小齐齐出动,为即将奔赴考场的李无忧送考。
姜落桐实在是心有不安,于是便陪着她哥登车,打算送他到考场,然后再说些私话。
马车在贡院门口悠悠停下。
下车前,她哥转头面对她道:“哥哥先进去了,你也早些回府去!”
“嗯,我一会就走。”她点头。
“行。”他哥说着拉开了车帘。
“哥!”看他就要下去了,姜落桐急忙叫住他。
待他疑惑地转过头来时,她认真地嘱咐道:“哥,你答时务策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分寸。”
“嗯?怎的突然说这个?”他好奇地问。
“还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唠叨,我便算了一卦,结果……”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她哥听后笑了,摇头叹道:“难怪最近总愁眉苦脸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姜落桐急眼了,皱起眉头,语气尖锐道:“你别不当一回事!”
“好。”他哥顿时收敛了笑容,随即认真道,“我会放在心里的。”
听到这话,姜落桐稍稍安下心。
“那哥走了。”说完,她哥便放下帘子离开了。
会试持续了整整九日,姜落桐也便煎熬地等待了九日。
这一日,是会试的最后一日,她带着点心早早来到贡院。
“轰隆隆!”钟鼓楼传来浑厚的钟声,召示着考试结束,她一把拉开帘子。
不一会,穿着各色衣服的书生们从院门鱼贯而出,刚才还寂静无比的地方突然宛若闹市。
姜落桐的双眼扫过路过的每一个学子,努力寻找着她哥身影,过了许久,他哥和他的好友们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他哥看见她,便朝她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