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年不由笑自已有点草木皆兵,却也还是随口问, “这对面,住的什么人。”
“一对老姐妹儿!” 掌柜正低着头拿着块布收拾刚洒在柜台上的糖霜粒儿,听了不由手下一顿,随即又如常的闷声答道, “也不知姓甚名谁,只不过她们偶尔来买些日用的,我才认了个大概。”
几人含混着满口梅子的酸甜,辞了掌柜出得门来,顺路拐去潇湘茶馆。
此时天色微晴,浓厚的层云缝里,射出万道金线,太阳却依然遮遮掩掩的,藏着掖着的不肯露脸儿。
陈肖平还是沉浸在深重的自责中。老曹的家里,收拾得真干净,换下来的警服,还扯在屋檐下晾着, 衣柜里两套浆洗过的厚警服,一件袖口脱了毛的大衣底下,几条厚裤子折了叠放着。但此时正当季穿的家常衣服,却都不见踪影。
孙丽华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可想起之前的种种,又把话吞了回去。却听陈肖平问, “丽华,你觉得这屋子,收拾的象个家吗?”
“挺干净的。但好象又缺了些什么?倒更象单身宿舍。”
“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一点烟火气儿都没有。 可刚才进门前我也问过几个邻居,是说看到有个高大的女人,时常进出。 ”陈肖平也想不出个因为所以来,只顾着往那几件外套衣服口袋里掏掏,看会不会有什么。厚外套里并没有,晾着的裤子口袋里,却鼓囊着一团纸。
陈肖平尽可能的平顺了纸张,见是手绘的简易地图,不敢大意,仔细认了认,该是镇子的大致分布,画得粗略,比例也失真,象是匆忙间完成的。中间还被烧了一个小洞,照这大小,怕是直接把烟蒂摁在上面了。 “我好象前几天见一科的桌上也铺着一张,是宁宇给他们分派工作用的。”
孙丽华指着焦点问,“这是什么?”
“不管这么多,先带回去,参看参看再说。”陈肖平又仔细看了看,也不知这洞是纸上原有的还是特意烫的, “这算是个标注的话,就是小青岗前面的那块地儿,那可是镇上各家大户的祠堂扎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要不,我们去看看?”孙丽华大着胆问。此时天色尚早,阳光若有若无。
陈肖平听了却摇了摇头, “你想老曹这瘪犊子是个内奸,还能给咱留线索?万一是给咱下的套儿,那冒冒失失的去,岂不是着了道了。这还得跟时年商量了,人多好办事!”
可许时年此时,还正在潇湘茶馆前,跟罗湘说着话儿,林珑和钱慕白远远的坐在门口,喝着免费的茶。
“许同志太客气了!”罗湘见是糖霜梅子,不由先谢了。
“我没吃过,林珑说想吃,想来你也爱吃,就顺道多买了。” 这话说得有些歧义呢。
“我平日里倒不大喜欢酸的。但闻着这味儿,我就想起八宝汤来,真是许久没有吃了。要不明天我做一次,你们晚上都来尝尝。” 来而不往非礼也。
糖霜梅子都还没尝够味儿,这八宝汤又是何物?许时年满脸问号。
“这八宝汤,原是夏天的太太小姐们吃着消暑的。”罗湘好心的解释, “叫归叫,也不是真的计较着要放八样食材。不讲究的,糯米饭,糖蜜枣,用凉开水冲了,又当点心又去暑气。我从小一到夏天就不大能吃饭,我娘不仅会在八宝汤里放煮熟的红豆儿绿豆儿的,还把霜糖梅子切成细丝儿, 提色儿又开胃。”
“哎,这么讲究,大可不必麻烦。”许时年推脱道。
“别介,我听着都快流口水了。”边上的伙计笑道, “我们可也想着蹭一碗儿来吃呢?”
“倒说正事儿。”许时年见伙计走了开去, “昨日下雨,和老倔头上山,还是没有寻着石师傅。老倔头话里带话的,问他又答得似是而非的。我只想问一句,这哥俩儿,原先到底干的什么营生?”
“石师傅算是失踪了?”罗湘听了,皱紧了眉头道。
“那倒也不能确定。老倔头一开始捡了一个铜钱,就急出一头儿汗,说他师哥怕是遭了难,这是给他留了信儿;可一会儿又跟没事人似的,也不让我们张罗着寻人。急一时缓一阵的,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就怕这人命关天的,耽误了去。”
罗湘听了,叹息, “本也不该我说,但又真怕误了事。现下时代不同了,他们也早已歇手,你就听过算过,不可深究。 ”罗湘见四下无人,林珑他们又有外间门口远远的坐着,不由凑到许时年跟前,轻声说道。
“那是自然!”许时年应了,只觉得罗湘的气息,温热而细微,让他脸红心跳,神魂荡漾。
“当日石师傅的算命摊儿,就在茶馆对面儿,因而与我爹交好。一日在我家喝多了,说起他这坏了的腿才无意透出一两句。他家原是祖传的挖死人东西的。”
“挖死人东西?”许时年此时正心驰神往,过了许久才转过弯来哦了一句。这就对了,老倔头对古董的在行,以及遮掩的态度,倒是符合这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