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羞又急,却又满怀期待的站住了脚
“我认得你,你是今天唱旦角的小桃红。” 身后是温软的吴语,却似挠在心头,微微的痛。
待得转身,小桃红才看清这位赵家少爷。一袭淡清灰的暗花长衫,倒显得身材略有些单薄。白面如玉,双眸若水,唇齿轻启,吴语软糯, “今夜的月色真是美。不知姑娘是否也有同感?”
小桃红心慌气促,不知如何作答。却听得他又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想来明晚,更胜一筹。水榭空旷,不知姑娘可否赏光?”
“少爷言重。承蒙赵老太爷盛情,借居于此,不敢有此荣幸。”
“我爷爷久居城里,年事一高思乡心切,近来终日里郁郁寡欢难有笑容。姑娘今日里清口开唱故里乡音,他可是听得舒颜展眉,神清气爽到病痛全消了。这样算来,姑娘还算赵家的大恩人,怎可说敢不敢,只怕是姑娘不肯罢了。”
小桃红见他说得真诚,心里早许了,只是担心男女私会坏了规矩,期期艾艾的。
“姑娘不急着答应,只须记着,明晚此时,我自在此处相候。”
温言软语的少爷,信誓旦旦的发下回明家里就来迎娶的诺言;含羞带怯的痴女,心心念念的苦等永远不会来的八抬花轿。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只在开篇有美好的序章,一经相许,早已输赢自定,难抗命运。
却不曾想,兵荒马乱,不待辜负,前缘尽折, 不曾再见。颠沛流离,更落艰难,越发深陷淤泥难以抽身。 偏命里似有贵人,张小六不知从哪里,横空出世般的突然跳将出来。
张小六说,我对你是诚了心的。只要你肯,我们且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张小六说,这枚金簪本不可张扬,我以它为定情之物,本想结婚时,将花也送与你。却不想你把我与他们想成一样。枉我全了心的做事,到你这,却是鸡毛狗粪,不值铹钿。”
张小六似乎是生了气,没再出城来。小桃红只得自个儿进城,恍惚的却与故人照了面。
张小六说,待我空了自会寻你,却再也没能来。
手里那张口信,卷卷折折的,被沁出的手汗糊了字迹,湿腻的几乎看不清,“只求一见!”
当日里的官家少爷当红旦角身份悬殊,却随着时局转变早已更迭,而那些丝丝念念缕缕牵牵,不过是落花流水无声去,倦雀旧燕不待见。
小桃红特意拣了新做的清蓝配桃红的小花上衣,挽了发髻,没有象样的首饰,胡乱的在院子边折了朵桃红的草花,别在上面。又对着镜子仔细妆扮,神色间竟然隐约有了少女的娇俏。
坑桌上早已收拾停当,四样小菜,一壶清酒。夜色已暗,却不见人来,小桃红轻叹一声,也罢,不如不见。
林珑和丽华走进院子,喊了几声,并未回应,静悄悄的,全无声息。
“大清早的,王家嫂子去哪了?”丽华诧异道。
“门倒是不见落锁,难不成就在近前?”林珑见门环上并无锁扣,不由轻推一把。
“吱呀!” 木门应声而开,屋子里隐约的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进得屋,只见四仙桌歪在地上,杯碟酒壶全砸了,还未散去的酒气,隔夜菜的馊味,夹杂着血的腥臭,瞬间充斥到鼻腔里。王寡妇直挺挺的倒在床前,胸前插着一把精巧的匕首,血喷洒在蓝色的花布衫上,干涸成暗红的硬结,夹杂着原有的花色,艳丽得让人发呕。
“啊!”林珑待得看清,早已吓得尖叫起来。丽华赶紧上前捂住她的眼,拉扯着扶到院子里,生怕她顺不过气来。
“王寡妇,她还活着吗?”林珑喘出几口粗气,才这醒悟过来,着急的问。
“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动,我去看吧!”丽华叹了口气,只得硬起心屏了呼吸直冲进屋。
王寡妇早已气绝,身体冷硬,脸色灰白,眼睛睁得大大的,血红的唇边却微含着笑意,诡异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