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这些天,下得又大又急。
陈德没有别的屠宰生意,便让陈枝歇着,自己早早挑着肉胆子出门了。
陈枝乐得在家里清闲几日,爹又不在身边,将几本医书揣进怀里,便打算去悬壶堂找沈南星。
她近日花了三文钱,买了盒普通的胭脂,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只是,要说打扮得像大家闺秀那般美,是不太可能。
她往日不是要帮爹杀猪,便是要出摊,鲜少打扮。衣衫又怕弄脏,大多是深色的布料。
那件淡黄罗裙,还是为了拜访隔壁的阿鸢,专在绮罗阁买的。
如今见沈南星,自然也换上了这条裙子。
比起平常,她今日算得上是盛装出门,不敢走燕子街,专挑小巷子,就怕遇上认识她的街坊邻居。若是再多盘问几句,她的事,一定会被他们添油加醋传得满天飞。
好在,悬壶堂的位置不算太热闹,是一座传统的天井式建筑。
院中砌了一方小池,几尾红尾锦鲤在池内活泼地游动,惹得池面浮萍微颤。
陈枝来得早,加上细雨如丝,原以为来看病拿药的人不多,却没想还是排起了长龙。
她手中打着一把油纸伞,侧身望着池面的锦鲤,心里却多了一分紧张。
沈南星坐在堂内,依旧是熟悉的青色布衫,像松竹扑鼻而来,给人一种清新干净的感觉。
她细细回想,这些日子,偶尔来找沈南星,除了给他分享医书,便是听他讲各种草药的特性。两个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委实谈不上两情相悦。
顶多,算陈枝的一厢情愿。
如果不是那晚爹提到亲事一说,她恐怕还不会着急。
沈南星温雅,她若是冒失言语唐突了他,恐怕会给他留下坏印象,将来也不好发展了。
只是如今,却顾不得那么多。
陈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心动,初见沈南星,她高热不降,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身上一阵又一阵难受。
有人轻轻抬起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动作十分轻柔。
朦胧中她半睁着眼,看见他温润的侧脸,一半露在浮光下,一半隐在暗处,别样地触人心弦。
满头墨黑的发,用一根木簪绾了个圆髻,剩下一半散落在肩。
乌眉星目,温柔清逸的气质,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扎针的时候,还会问她:“疼吗?”
她蓦地怔住,一时间忘了回答,只傻笑着摇头。
这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陈枝忍不住微微勾起唇。
也不知站了多久,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油纸伞发出嘈杂的声音,池里的锦鲤也藏进了浮萍下,失了踪影。
陈枝偏过头去看,见堂内的病人只剩下寥寥几个,沈南星脸上依然是专注认真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人少而松懈。
等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他才注意到陈枝,急忙起身。
“阿枝姑娘,你来了,快坐快坐。”
沈南星亲自上前,为她拉开椅子,陈枝因他的体贴,心跳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
“刚才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注意到你,阿枝姑娘等了很久么?”
“没,没有。”
他总是这样,一口一个阿枝姑娘,声音又温雅,陈枝很满意。
还从未有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唤过她,所有人都叫她“阿枝”,要不然便连名带姓地喊她。
正因为这样,沈南星口里的“阿枝姑娘”,就显得格外特别。
每次听着他这样喊,她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杀猪匠的女儿,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秀,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更为矜贵起来。
“阿枝姑娘,这次又是来讨教医术的么?”
明亮含笑的眸望过来,眼尾的细纹并不损他的清俊,一层层都是岁月的馈赠,给他添了独有的魅力。
被他这么温柔地看着,陈枝的脸颊微烫,赶忙将医书从怀里拿出:“是,是……”
沈南星微微一笑,翻开医书,又像往常一般,他成了老师,而她是弟子。
“这是细辛,这是附子。”
他指着书上画着的植物,“这个呢,就是羌活,它们都有驱寒的作用,主治恶寒肢厥,齿连脑痛。记住了么?”
他讲得认真,是当真将她看成了学生,陈枝胡乱点头,却在思索,如何才能跟他坦白自己的感情。
一瞬间,忽然才想起,今日自己是盛装而来,而沈南星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她不由出声问道:“沈,沈大夫,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的不同之处?”
沈南星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张桃花般的年轻脸庞,杏眸流萤般闪亮,颊边生红,樱唇微张,正是绽放的好年华。
只是,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