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却低着头,“殿下,陛下有旨,要您尽快回京。”
迟筱闻言顿住脚,她眯了眯眼,“父皇?”
那两个卫兵立在冬雪身后,像是证明一般地点头。
“……本宫明白了。”
心思急转之间,迟筱闭了闭眼,换回称呼。
她回过身,抄着袖子冷淡道,“你们都去下面等着。”
见他们没有动作,迟筱挑眉道,“怎么,本宫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
“……”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在那面容姝丽的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中,冬雪咬咬牙,“是,殿下。”
祁母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那些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看向迟筱,“殿下……”
立在院中、未施粉黛而眉目依旧明艳的人转过身,迟筱摸了摸袖中的信,敛眼笑道,“您不用担心,之前拜托送的信可已送到?”
祁母点头,“已经送出去了,这两日应该也到了。”
“那就好。”
迟筱低头想了想,还是没把手中那封信给祁母。
不要让人担心为好。
她弯了弯眼,“这几日多叨扰,还请您保重身体。”
马车行的极稳。
于路途中,冬雪才向迟筱报告,太子病重。
她忍不住蹙眉,“东宫缟素?”
冬雪道,“是,奴婢离京时,已有消息说陛下准了冲喜的折子。”
偶有摇晃,带着马车车窗挂着的帘子晃动。
从缝隙间透进的阳光凝成灿灿的光束,迟筱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这自称是公主府侍女的冬雪。
她还在说话,嘴一张一合。
却没有一句真正进了迟筱耳朵。
景朝确有这个风俗。
重病之人被认定药石罔医时,亲近者缟素,以白事冲喜。
但是……
冷不防地,迟筱开口,“你是周贵妃的人?”
她微微眯起眼,又道,“还是说,你是迟瑜手下的人?”
迟筱心道,诈她一下也不吃亏。
冬雪顿住话语,那张自始至终都恭恭敬敬的脸微微抬起,迟筱才发现,她有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并没有包含多少情绪。
目色沉沉。
冬雪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开口道,“殿下说笑了,奴婢和秋梨……”
外面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了她未尽的话。
兵戟交错声、铁器刺破血肉声、人的惨叫声、大喊聚集的声音……
嘈杂与浓厚的血腥味透过马车壁,传进了车厢之中。
“……”
迟筱捂住嘴。
她有些反胃,喉间一股哽塞感。
手下意识捂在腹部、有着那个过分乖巧的孩子的地方。
昏暗与晕眩之间,迟筱缓慢地吸着气。
寒光一闪,有透着冷气的锋锐利器抵上她的脖颈处。
迟筱下意识后仰,却被推地更紧。
“别动。”
冬雪低着声警告她。
刀光映射间,迟筱一瞬看到,她的面上也带着错愕。
滁州。
一月来接连的大雨,最终还是引得了一场山洪侵袭。
肆无忌惮奔流的洪水尚未遏止住,偏又遭逢时疫,借死于洪灾而难腾出手清理的百姓和牲畜尸体传播。
天高皇帝远。
滁州地广人稀物资匮乏,早先拨来的州府经费被由上至下层层剥削,到了下层官员手里,都只是勉强温饱。
更别指望着设在当地本意是以备不时之需的粮仓,此刻还能剩多少发挥作用的地方。
对于百姓而言:
没有粮食,那只能买。
买不到,就去挖树根、吃观音土。
如果等到这些都没有了,生存的需求完全压倒一切时——
卫兵在试图驱散周围聚集的百姓。
灾情极大的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值得庆幸的是,在新任滁州知府祁晏上任时,不知从何处带来了一批新的物资。
在灾情起来的第一时分发,及时遏制了一系列糟糕后果的连锁反应。
但如今,那位始终奔走在灾情第一线的官员已经许久未见踪影。
他的副官却还是稳坐在衙门里,像是完全不关心上官的去处。
……
府衙内,滁州同知脸色显露出一点焦急来。
他身材富态,白胖的脸上眉毛却已经半边发白。
王楠如今已经是在滁州任同知的第二年。
他知晓,只要此次吏部考核他能拿到合格,便能在下一年的春天调任他地。
可是,如果上官失踪、他却隐瞒不报,尤其是对方还是本朝长公主的驸马时,别说升官调任,项上人头能否保住都难说。
但是……
但是……!
王楠咬牙,为这种困窘的境地而挣扎不已。
滁州地处西南,虽然偏远贫瘠,但还有一个让其具备存在感的闪光点。
五到六月间的短暂枯水期,俞江江水平稳,船只便可以借道进入大运河,北上是上京,南下就是江南。
逢年过节,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