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微词,闲暇之余,还需多加劝诫才是,方不负王上圣恩。”
他日夜忙于军政,民心之事,需在攻克城池后,才有余力身体力行。现如今,只能督促这些将领,以免再生祸端。
众人闻言忙应下,帐中渐起商讨之声。
牧衡浑觉声音暗哑,欲拿杯盏,触及却寒冷不见水。
他习惯性地道:“沈婉,斟水。将沈意前几日遣人送来的图纸给黄复。”
话音落下,却久不见回应。
牧衡方觉不对,顿下动作,观望四周却无她身影。
这一幕,却被众人看在眼里。
纥骨乾眉头紧皱,遂道:“此事亭侯可吩咐宦官。军中议事,那女郎不便久留吧?”
闻他言,帐中渐有附和之声:“还请亭侯尊重我等,我们身为赵人,投奔赵国虽各有所志,尚觉王上为明主,却也因此背负骂名。若亭侯不重军中政律威严,我等颜面,皆受辱啊!”
牧衡听后,沉默良久,问道:“汝等因何觉得受辱?男女之别?亦或地位差距?”
纥骨乾回道:“皆有。我等出生入死多年,才换得今日地位,能与亭侯坐于中军帐议事。但那女郎,生于卑微,常有妇人之仁,与诸位同堂而坐,岂不是藐视礼法?”
“她从未在帐中言语,何来妇人之仁?”
“战俘一事,我略有耳闻,虽为我赵国同胞,那时若稍有不慎,她被钳制,岂不是留给敌人胁迫机会?”
牧衡凤眼微挑,攥着杯盏的手愈发用力,骨节咯吱作响,面上却仍不见喜悲之情。
他没有立即辩解,帐中将领,多半皆为归降者,观之言行,皆对她不满。此时若辩解,将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黄复早对沈婉熟悉,虽觉众人所言有失偏颇,但牧衡不言,他也不能向着女郎说话。
踌躇片刻,他折中说道:“我来时,曾见过女郎。”
“她往何处去?”
“新城方位。”
牧衡闻言,手却松了力,缓道:“将军们所言,我不认同,也不为她辩解。还请诸位,随我同去新城。”
他起身,众人也需起身。
纥骨乾不解,问:“亭侯欲去何为?可是为那女郎?”
“是,也不是。但吾言,即为军令,将军需听之。”
只一言,便堵住众口,但此言,也令帐中气势陡然剑拔弩张,连黄复都走至牧衡身旁,手压刀锋,屏气凝神。
牧衡眉间蕴有几不可见的厌烦,往外走时,他却松了手,杯盏落地之声惊得众人一震。
良久,那些将领才回神,面面相窥后,还是忍气跟随在后。
他们不欲针对沈婉,只觉地位不对等,方觉受辱,不明牧衡为何要如此行事。
黄复快步跟他身侧,压声问:“亭侯何苦?用人之时,不该伤他们的心。女郎聪慧,若因此不来,定不想亭侯为难。”
牧衡脚步一顿,哂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如她。”
“女郎以德服人,怎会是妇人之仁。更何况,战俘将领,本为同根生,中军帐里竟为虚名地位,将战俘称为敌人。谁是他们敌人?是魏军,是我们。”
诚如沈婉所言,山谷歌《国殇》,万人坑前三拜,令士兵埋葬家人的,是魏军。
细想这些,讽刺又可悲。
黄复听后,沉默无言。
风雪汹汹,牧衡伫立遥望而问:“你可知她为何要去新城?”
“属下不知。”
“她在为民愿、为民心,起而行之,在做那些将领本该做的事。”
新城修筑,耗时费力,战俘百姓常有怨言,赵人游牧为生,难以接受聚集而居。
她去,无论做什么,都很艰难。无权无势的人,唯有那双长满冻疮的手。
牧衡垂眸,心中泛起自责。
她跟在身侧许久,冻疮从未消过,却频频受苦。
旧时他在竹林,也曾遇漫天春雪,隐居山水,观雪似落花,为人间雅事。
如今,他却想求雪停,不愿让那女郎再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