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方过辰时,流翠就把喻观澜摇醒了。喻观澜一身的起床气,用“竟敢扰本王清梦,该凌迟处死”的眼神扫过流翠流丹,寒声道:“什么时辰了?”
她上辈子做了快五年摄政王,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五上朝已经怨气冲天了,大笔一挥改成了朔望视朝,有事上奏递内阁去。整个大豫没有人敢管睡懒觉的昭王殿下,喻观澜烦的想把这两个婢女丢出去。
“辰辰辰……辰时。”流翠胆子小,怯生生地看着她,“少爷,少爷是忘了?”
喻观澜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忘了什么?”
流翠吓得浑身哆嗦,微微躲到流丹身后去避开喻观澜要杀人似的目光,颤巍巍道:“初一十五要去老太太那用早膳请安,初二和十六要去太太那儿请安用膳。昨日、昨日少爷便睡过头了,老太太还斥了太太说太太没有管教好少爷。”
喻观澜冷笑一声:“我什么样,用得着别人来管教?”
老夫人不是她亲祖母,是后来喻修齐续娶的继室,喻扬便是其亲子,喻修齐只两个嫡子。老夫人和二房盯着那爵位多年,喻观澜早就知道。南阳侯虽然只是世袭三代而终,但侯爷的俸禄却是一品官的年俸翻个倍。
光是那一年一千多两银子的俸禄,就足够二房眼馋了。
喻观澜坐在床上缓了会自己的起床气,心里琢磨着把那痴傻四弟治好的概率有多大?四弟上辈子就是一直痴痴傻傻,也不曾娶妻。
起身后更了衣,喻观澜才往蒋氏的院子里去了。
入了明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前朝大家画的中堂画,两张太师椅摆在上首,左右各摆了四张圈椅,椅子之间以小方桌隔开。蒋氏坐在太师椅上,着紫檀色对襟广袖褙子,绾着简单的发髻,戴了几支簪钗,颇为雍容华贵。
左下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喻观澜的长姐,婚期定在明年初春。喻观汐着杏红右衽上衣,下着柳黄罗裙,与蒋氏长相足有七八分相似。
喻观澜就不太像蒋氏或喻扶,据喻修齐说,她像她那英年早逝的祖母。
“母亲,长姐,二姐。”喻观澜草草行礼作揖,坐到了喻观汐对面的那张圈椅上,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蒋氏望着没出息的独子拧起了眉头,斥责道:“如晔,你昨日为什么没去给你祖母请安?百善孝为先,我朝以孝治天下,陛下更是待太后娘娘至孝。你连孝敬长辈都无法做到,谈何入仕?”
“母亲教诲,如晔谨记。”如晔是喻观澜的小名,其实她起初的小名唤作如昭,只是因为“喻观漪”死了,如昭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她瞥了眼蒋氏,冷脸道,“我才疏学浅,只略有一二笔墨,怎敢入仕为官,那不是祸害苍生。既如此不若做一闲人,享闲散富贵,岂不美哉?”
蒋氏一噎。
旁边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蒋氏怒道:“我喻家满门簪缨,你曾祖父官至一州刺史,你祖父入阁拜相,你父亲救先帝有功获封南阳侯,你叔父亦在大理寺为官,你二哥已考了秀才功名。你身为长房嫡子,不入仕,怎对得起喻家!”
喻观澜冷漠地看着面红耳赤的蒋氏,嗤道:“我为何要对得起喻家?人生于天地间,死后回想平生,能说一句不愧,便是足以名垂千秋的圣人了。”
喻修齐不愿站队,南阳侯当初便是先帝爷的伴读,和成王先帝一起在上书房上课,本就和雍和帝及李仪亲近。长房站错了队,押错了宝,李仪被喻观澜一剑穿心的时候是谁保住了喻家满门?是谁还给了喻家长房世代富贵?
喻观澜最不愧对的就是长房,就是李氏。
李仪伏诛,那时候的喻观澜已封昭王,只是还未彻底摄政。李仪和太后都死了,徐家不成气候,喻观澜清算朝廷诸臣时硬是顶着压力,被人戳脊梁骨骂徇私枉法,也保住了喻家,还给予了长房世代荣华富贵,她不欠蒋氏和南阳侯的,生养之恩,已经还尽了!
喻观澜养于道观五载,后又养于青云阁,祖父也好父母也罢,无一人是真心疼爱她。不是嫡长孙,不是独子,而是喻观澜。
喻观澜咬着牙豁然起身,一字一顿道:“我最不欠的,就是你们。”
说罢她拂袖而去,蒋氏愣在原地许久,气得抬手砸了杯子:“孽障!孽障!!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喻观汐立刻站了起来去给蒋氏顺背,二姑娘一见情势不妙,马上起身告退。嫡子嫡女之间的事儿她不能掺和。
“母亲且息怒罢,三弟在道观养了五年,接回府后本就与我们不甚亲近的。”大姑娘替蒋氏顺背,让丫鬟关了门,又端了新茶上来,柔声细语道,“如晔那孩子脾气倔,认定的事儿呀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若是想同什么人好,那必定是性命都能豁出去的。如晔才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爱同爹娘对着干,您看观潇,比如晔还混账。”
蒋氏忍不住垂泪:“若是你哥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