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兔子便在这小院安下窝来,吃抱喝足后总四处蹦跶着张望,看得累了便顺着那股淡淡的香味去寻那男子。
男子总是一身蓝袍,每日不是打坐便是练剑。说是剑,却不过是把竹剑,兔子不懂这些招式,只知剑光四起,眼花缭乱,一对兔眼不一会儿便看成了一双对眼。
蓝袍男子吃得少,每日也跟个兔子般茹素,只是经常听见厨房有碗勺磕碰声,有时还有瓷器碎落之声,他便摇头低笑,“石奴你又打碎一个碗。”然后手指拈过一咒,那碎的碗勺便恢复如新。
兔子去厨房见过男子口中唤“石奴”的仆人,是一黑衣大块头男子,面无表情,从不多言。
见着兔子,这石奴便喜欢踢上一脚,力气颇大,开始还被他踢着,兔子的屁股会疼好几天。
后来兔子也熟悉他的招式,见他一脚要下来便闪得飞快,再也踢不着,但兔子偶尔也会使坏,故意左右走“之”形路,石奴粗笨,两脚都来,想着要踢它却被它绊一跤,这摔的动静大,后院的柿子树都颤三颤。
蓝袍男子心知肚明,未见人影,却传来他的叱喝,“你这豁嘴儿小贼又欺负他做甚。”
石奴每日煮的青菜豆腐汤能照出人影来,兔子闻闻味道,想,这东西是个人吃一次估计就能羽化登仙了,但那蓝袍男子却每次吃得干干净净,仿佛端上的是什么八珍玉食似,不禁更令兔子怀疑这男子是神仙变的,否则怎如此无欲无求。
院里的雪慢慢化了,碎石小径的间隙里隐隐也有绿色透出,连风儿吹在身上也不那么刺骨了,兔子知道,春天到了,这不是幻象,这是真的。
竹仆每日并不苛刻它的吃食,但兔子见了这石缝中的嫩草尖儿就要啃,时刻不停地用那豁嘴去找新冒出来的嫩芽,把一个院子里的草儿啃得东一块西一片的。
竹仆见了便来赶,他一赶兔子就逃,嘴里还衔着刚刚啃下的草尖儿不放。
蓝袍男子踩着木屐“噼啪”作响,出屋便见一青一白在院内追逐,兔子疯得身上的毛也乱飞,他摇摇头在廊下坐定,取出一支玉箫,吹奏起来。
箫声悠扬,兔子逃窜的脚步也渐渐放慢下来,它跳到廊下,在男子身边趴好,仿佛听得入迷,竹仆见它老实也不再追,只是取了笤帚打扫院落去。
入夜,男子关门歇息,要兔子回自己窝,兔子却不肯,像只犬儿般立着挠门,好好的一个木门给它挠得遍体鳞伤,若是门儿会说话,早就问候它祖宗十八代了。
开始,男子不理会它,使了个“静音咒”,几夜过去,兔子还是立在门外挠,偏要进屋不可,只是可怜无辜木门受苦。他便又给兔子用了“入定咒”,但神识却见门外兔子虽不能动眼里却流下泪来,落到竹廊地上摔成三瓣。
“你是我祖宗。”男子恨道,揣测许是兔子怕冷,终是放它入内。
虽入内,不许它乱跑,指定墙角一处让它去窝着,兔子不愿,偏要上床榻。男子恼,把它一脚踹下,不一会儿又要跳上来。
几次三番,男子便用脚把它拨到床脚,“说是兔子,倒跟个狗儿似的,趴着吧,再不许乱蹦。”
兔子不满足,还匍匐着要上去,非要贴着男子的脸颊才肯罢休,却不知它腮边的毛发把男子弄得痒痒的,他用手拨开,“你个死兔子早晚要成精”,却不想后来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