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直没开口、被妖戈喊做‘千咫’的人开口了:“桑城主既已知晓缘由,还是不肯将《东隅轶闻录》交出来吗?”
桑泽哈哈大笑两声,似是想要笑个畅快,奈何身受重伤,笑声又只能戛然而止,接着化为剧烈的咳嗽,缓了片刻后他才道:“你们想用它开启十二星引阵放魔神出世吗?”
‘千咫’闻言,愣了一下,耐着性子道:“不是。”
但桑泽却根本不信,只见他又露出一抹堪称痛快的笑,虽身陷绝境,但傲骨犹存:“《东隅轶闻录》早就不在朝赤了,只要我不开口,就没人能找到它!”
他们想要,他偏不给!
就算是拿妻子威胁他也好,拿女儿威胁他也罢,放出魔神,那将是天下生灵涂炭的大事!
神族为封印魔神损耗了多少,没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他绝不会如他们所愿!
‘千咫’似是被耗尽了耐心,手中捻起一抹蓝色的火焰,桑予在一旁看得心惊,刚想说不要,却见那团火焰朝着明槿殿外掷去。
一道人影翻滚进来,桑予心尖一颤,几乎是立刻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她的阿兄,桑霖。
还是记忆中温润的模样,只不过此刻的桑霖却是风尘仆仆、神情憔悴。
然而,还不等桑予多看片刻,他便迅速与殿内几人过了几招。
地上的桑泽见桑霖有不敌之势,冲着桑霖大吼:“霖儿,快带阿予离开!”
桑霖应声照做,接着,一阵白光大作,桑泽自爆,引燃了整个明槿殿。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感刺痛皮肤,桑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耳边的声音更模糊了,她呆呆地落下一滴泪,下一秒,白光将她也吞噬了。
***
程北川睁开眼睛,接触到眼前的景象便立刻警惕了起来。
只一秒,他便意识到不对。
因为偌大的庭院内,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没有桑予,也没看到拖桑予下水的楚槐。
程北川很快便想通了,应该是镜观湖下有什么阵法将他们分开了。
想通之后他便开始打量所在之地,远方标志性的雪山太过显眼,这里的一切让他无比熟悉,只是与印象中相差毫厘。
这里,是冬苏城,景斜殿。
程北川微微蹙眉。
不对。
这里不是如今的景斜殿。
而是……
他似有所感,大步向前走去,一路的风景都未能留住他的脚步。
峰回路转,他绕过景斜殿前殿,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座凉亭。凉亭外,一枝枝红梅开得正盛,层层花蕊绽放枝头,又覆了白雪。红梅一点,似有暗香浮动,银装素裹,又仿佛天色长昼。
程北川脚步一顿。
凉亭内似是站了个人,他看得不真切,又不由自主地向着亭子靠近。
那人背对着他,身形消瘦,墨发虚虚地束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仿佛寒风一吹,便会散了。他身披大氅,却笼不住他周身的梅香,离得越近,他身上的熟悉感便越是让程北川怔愣。
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探出亭外折了一根梅枝,紧接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手上的红梅衬得他的手更加惊心动魄的苍白。
程北川抬眼,看到了一张曾深深刻在他心底的脸。
那张脸,是程在。
程在唇色惨白,面上透着一片不正常的潮红,没有拿着红梅的那只手轻轻抵在唇边用力地咳了几声,但这一副病弱的神态却丝毫没有掩盖他谦和有礼的气度。
似是觉察到有人,他抬头望去,冲着不远处的程北川招手,唇边展开一摸温和的笑:“阿川,你来了。”
程北川顿在原地,与他对视。
良久,似是不愿惊动眼前之人,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程在唇边笑意更盛,甚至盖过了明艳肆意的红梅。
只见他手拢披风,缓步朝程北川走去:“今日是阿娘的忌辰,我折一枝红梅给她,她或许会高兴,你瞧着这枝可好?”
程北川默默看着眼前之人,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视线也不曾移开。
他哑着嗓子道:“甚好。”
程在笑了:“往年都是凤凰花,今年换一换罢,换成梅花,书上有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我却觉得,白雪红梅,缺一不可,我甚是欢喜。”
程北川听着他的话,从被自己刻意尘封的记忆中,扒出了这段回忆。
这是程在涅槃失败之前,最后一次祭拜凤吟——他的母亲。
程在还在自顾自地说着:“阿川,我们再带一壶‘五斛酒’吧,今日阿爹不在,我们又是难得祭拜母亲,如何?”
程北川依着记忆,道:“好,但不可多饮。”
程在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