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侵晨,国公爷休沐,早早陪着长公主在奉华堂里用过膳,两人相伴在庭中闲步。
庭前一处花圃中,高低疏密地栽种了许多菊花,如今秋色正好,花色尽态极妍。
长公主爱菊,圃中所栽花株多是名贵品色,花体,花色,花形俱有可观之妙处。
更有国公爷偶发一两句笑话,惹得长公主满目笑意,看得出她已将昨日被儿子惹出的一场气抛于脑后了。
两人闲庭信步,别有一番意趣。
这时,门口传来应答之声。
顾裔堂一袭月白袍服着身,远远来到国公爷和长公主面前,请过安。
国公爷往常不见他如此殷勤,猜测儿子应是怕他母亲当真气闷挂胸,过来探看,不禁欣慰感怀,他这长子虽然寡言冷情,心思却善,又极重孝义,更兼持重练达,一身沉稳之气。
国公爷捋须道:“近日胡使将入京,你官署事务缠身,不必来回奔忙,去署里当值紧要。”
岂知,长公主不甚顺意,不禁瞪了丈夫一眼,转而端起笑脸对儿子道,“你父亲说的是,不必奔忙,周全自身最是紧要,你今日有心了。”
顾裔堂见母亲气恼全消,并不把他昨日的顶撞放置于心,一时安下心来,与父母闲谈几句之后,便退身离了奉华堂。
等儿子转出门去,长公主当即埋怨起丈夫,“瞧你说的话,如今儿子最紧要的是当值吗?他最紧要的是娶一房正妻,以慰父母,以安家世,如今别说正妻,竟连个通房也无,我想往他屋里添个知情识意的丫鬟他也不允,成日只有一个陆成使前使后,要不是他曾娶妻,我真觉得这孩儿的身体……”长公主唠叨了一阵,提起儿子的身子又说不下去。
国公爷出言安慰:“你也须体谅,他十几年养在外头,对咱们惯以为常之事难免有所不适,况忽娶妻之事急不得,你要知晓堂儿的心意,才能事半功倍,咱们慢慢来不急。”
长公主有意再张口数落丈夫几句,忽然被丈夫的话语触动了一点心思,将她一下点醒了。
若有所思望了丈夫一眼。
二十几载晨昏相对,国公爷对长公主的脾性了然于胸,见她有此番神色,便猜测她大约会有些行事。
果如所料。
长公主缓道:“儿子议亲之事,我怕是想错了,以往只图女子品貌拔尖,却并不知道儿子是否心有所向,适不适意。”长公主再一顿道,“无怪他初时还曾相看过几个,后来却连面也不见了,一定是不趁意。”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对,都是热血男儿郎,心里自当存着心思,况且儿子正当精强力壮,自不例外。他既不心热婚事,又对她挑选的侍女不甚中意,那一定是别有所好,她瞧着好儿子未必觉得好,若是将他心意获知,投其所好,没准入这婚事就近在眼前了。
可儿子性情寡淡,不善言语,寻常时母子俩都说不上几句,于这男女之事上只怕更难撬得他口开,确须想想法子探明他的心意才好,不然似个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几时能落定。
长公主低头沉吟,思前向后,忽然心头一动,琢磨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法子未必全然奏效,但一定可以探知儿子心中的一些喜好。
长公主主意已定,便立时调遣了人去安排。
***
两日之后,镇北侯府的门房里多了一份账单和一份拜帖。
许朝欢将拜帖放置一旁,先把账单看了。
那账单上开列着药材品类,一旁注着价目,是端府送来的。她举目一瞧,林林总总,共有六千两之数,心底暗嗤端家果真狮子大开口。
再一瞧最底下的一味药材千年雪参计五千两,用千年的雪参给个精神小伙医治跌打损伤,端府确实别出心裁。
“小姐,这钱咱们是给还是不给?”云丫问。
许朝欢咬牙道,“给。”
“可是他们哪里是医伤,明明是讹人,这钱给了咱们也太吃亏了,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许朝欢不语,将账单放至一边,捞过一盘的算盘,嫩白指尖挑动墨色算珠,清脆的噼啪声起起落落。
六千两之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放在三年前,许朝欢眉头都不眨一下,不用动侯府账面上的银子,自己用私蓄尽可轻而易举抹平。
可如今……
别说私蓄,要从侯府账面上挪出六千两,也是难办,更遑论她老爹现下不在京。
可难办也要办,就端蓉那脾性,若不做速给钱,说不准她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许朝欢手拨算盘,将手上能用作典当的顽物首饰大约估出个价来,加减一番以后,所和之数和六千两仍相去甚远。
一时有些愁眉不展。
这时,门房上忽然来报,说递了拜帖的贵客正在专等,想请个回音。
许朝欢闻讯一愣,拜帖和人一齐到了,似不合常理,这贵客必然有些急务,遂拿起拜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