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雅间,不过三五个姑娘并一众仆妇,连个能主事的长辈也无。
褚夫人脚步飞快往前,又听见桑沉焉愤怒道:“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可这般背后说人坏话,道人是非,是好人家姑娘所为?
你从未见过纪公子,你怎的知晓他如何!
我告诉你,纪公子,当是这世上最好之人,比京都二公子还要好。
你如此编排,你当真侮辱你身上的这身行头……”
不待她说完,对面一绯色衣衫姑娘身后走来一婆子,颇为壮硕。看模样极为护主,一个迈步上前,一手将自家主子护在身后,一手推攘姐妹二人。
桑沉焉和一直拉架的桑钰嫣,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受得住这巍峨如泰山的一掌。登时一个不稳,往屏风处倒去。
她二人势单力薄,跟来的顾妈妈、紫衣等几个丫鬟仆妇,被人趁着混乱压着不得动弹。
主家加上仆从,乌泱泱一帮人眼睁睁看着桑沉焉姐妹扑到在屏风上。
登时“哐当”一声,险些盖过高台的喧嚣鼓乐。
顾妈妈、紫衣等人惊呼:姑娘!
褚夫人不过是慢了一步,便亲眼瞧着两姑娘被人欺负,霎时间双眼发蒙,“我儿!”
跌跌撞撞往前,扑在姐妹二人跟前,顾不上身后之人是谁,她只瞧得见跟前两孩子。
“可是还好?可有何处碰着了?疼不疼?让阿娘好好看看……”
褚夫人身影有些不稳,双手有些颤抖。她好好照看长大的姑娘,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就成了这模样。
姐妹二人跌坐一团,听见褚夫人的叫喊,纷纷起身,收拾收拾衣裳。不及回话,褚夫人的声声关切入耳,皆是红了眼眶,分外委屈。
桑钰嫣率先低头抹泪,而后佯装坚强抬起小脸,扯了个笑容。
“阿娘,我无事!”
三姑娘桑沉焉可没二姐这般懂事乖巧,跌到褚夫人怀中,直哭泣。
“阿娘,我好疼啊!摔着手了。”
不待褚夫人问话,桑沉焉啜泣着说起雅间中的几人,是如何欺负她们姐妹二人的。
才说了个头,方才那护主的仆妇又投来恶狠狠一眼,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褚夫人一面好生安慰两姑娘,一面将顾妈妈、紫衣等丫鬟仔仔细细眼神收拾一番。冷不丁瞥见这饿狼似的眼神。
冷笑道,“不知这是谁家府上的恶奴,你主家是放你出来咬人的,还是放你出来做鬼的。你可知我现在就能让人拿了你,去京兆府衙门!”
对面三五个姑娘,因着闯了祸,又被人母亲寻上门来,个个鹌鹑似得焉着。面对恶奴欺人,面对褚夫人回怼,居然一个敢出来道个名讳的也无。
如此越发寂静,只见褚夫人一手拉着个姑娘,一个眼刀大杀四方。
一时又听她怒道:“怎的,敢做不敢认了。几个姑娘纵容恶奴欺辱我家姑娘。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不跟你们几个姑娘计较。京都就这般大,不管是明儿还是后儿,等我寻见机会,我挨个上门拜访。
好好请教请教,令尊令堂都是如何教育子弟的。”
说着,又四下刀人,这才领着姑娘们,浩浩荡荡回到自家雅间。
收拾不能护主的仆妇丫鬟不急在这一时,方让桑沉焉和桑钰嫣拾掇完毕,见着并无甚要紧的伤势。
褚夫人那口还未散去的恶气,已然忍不住。
不及归家,就着明德楼的地方,厉声问道:“你二人,何故去招惹那些泼才?”
桑钰嫣正要上前一步去解释,被桑沉焉一把拉了回来,不解回头。
只听桑沉焉又生气又委屈,抽抽搭搭道来。
原是褚夫人方走,她二人便瞧见了钱弗若的丫头在二楼。桑沉焉嚷嚷着要去同人说说话。桑钰嫣不放心,便陪着一同前去。
岂料,还未到钱弗若所在雅间,她二人路过不知何人所在之地,听见内间几个姑娘在谈论纪府公子。
桑沉焉听了一嘴,猛地顿住,在廊下听着她们继续道:
“而今官家鼎盛,还有他纪府什么出头之日。那个快要及冠的纪府公子,听说之前考了个举人便再未参加春闱了!”
“也是!他能有个举人的名头,也不知是哪个老货,不知好歹,现在已然不是他纪府的天下还不知晓。”
“估摸着这纪公子也是知道自己谁也比不过,这才龟缩不出。听说成日在家温书呢。”
“还真是,从未听说他出门访亲会友什么的……”
桑沉焉听得双眼通红,捏紧了双手。
纪大公子霁月风光,学富五车,哪是她们这些嚼舌之人能明白的。
先生不在乎外头的闲言碎语,可她桑桑不能不在乎。
身为先生弟子,别无长物。
替先生争辩一二还是有这个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