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温枕雪失踪,江蘅立刻跃上屋顶查看。远处阁楼隐没在茫茫黑暗中,他又身处金光闪闪菩提阵下,两眼一抓瞎,只得又跳下去,皱着眉在庭院中梭巡。
匕首悄无声息贴在掌心,随主人心意探寻起来——跟他练的吹叶摄魂不同,这把匕首是正儿八经的名门神兵,对妖邪之物反应强烈。
黑铁匕首在掌心滴溜溜转动,然后蔫头耷脑地停了下来。
没有妖邪。
江蘅原地静站了会儿,抬头看向祠堂上方的悬浮的佛珠,面容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显得深邃而冷峻,片刻后一个点跃,又跳上屋顶,抬手一招,菩提阵中的一颗菩提子剧烈地颤动起来。
他竟是想撬走一颗菩提子。
明山玉曾经受教于觉空大师座下,温枕雪身上有觉空大师的法器,同属一源的佛法会互相牵引,说不定菩提子能找到她。
金光巨阵开始嗡鸣,发出幼兽警告般的低吼,江蘅面不改色,手掌拢如鹰爪,磅礴灵气犹如万千细丝牢牢捆住菩提,缓慢往外拉……
祠堂法阵狂震不止,前院竟然也开始闹腾起来,只听一道女子声音直冲耳膜,尖锐怨怼,“我杀了你——”
江蘅漫不经心瞥出一点余光。
那棵邪树不知何时长至几丈高,远远超出围墙的高度,在一片黛瓦屋檐中像笋堆中拔节而起的绿竹,而茂密的树冠中正掩映着一片浓郁红雾,显然它打败了女鬼,并且将人家顶在头上当帽子戴。
树挺高兴,窸窸窣窣地摇摆枝干。
女鬼不堪受辱,正在奋力挣扎,江蘅看了两眼,索然无味,女鬼却不知怎么注意到他,怒火霎时更上一层楼,红雾暴涨数倍,将树冠炸得四分五裂,旋即化为一道带着黑气的红光直奔他这个罪魁祸首。
“拿命来——”
江蘅眉头一皱。
掩在袖间的手迅速掐了法决,蓄势待发,瞳孔中倒映着飞快靠近的一抹红色,另一只手还上举着,分神控制菩提子——他倒悠然。
女鬼难掩怒容,乌发飞散,转瞬间及至身前,眼看一掌就要劈下——
变故突起。
无形浪涛徐徐拍过,带起一阵轻柔的风,将江蘅额角的碎发吹散,凌乱地铺在眼前,模糊视线中,他看到女鬼满脸惊恐倒飞而出,撞到大门上,又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拍回来,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化作一团红雾,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角落。
这种强度的攻击,整个仙门都难得一见。
江蘅安静无声。
他一动不动,如雕塑般沉默,实则心中千万般念头潮水般翻涌起来。
这处破败荒凉的老宅里,竟一直藏着这么强的佛修?藏了多久?见了多少?
心神失守,被抓住的菩提子猛地颤动两下,挣脱桎梏回归本位。江蘅似有所觉地回头,祠堂的大门不知何时开了,堂内金光熠熠,佛法的光芒将整个正堂照得亮如白昼,江蘅无声地负起手,匕首捏在了指尖。
尘灰散去,祠堂内缓缓走出一人。
白衣黑发,清俊圣洁,眉间点着一颗朱砂,宛如受诏来人间普度众生的佛子。
明山玉。
看清来人,江蘅不仅没有放下戒备,身后的黑铁匕首反倒更加蠢蠢欲动。
他与女鬼斗法时,使了吹叶摄魂还有夺炁,明山玉最好别看见……否则,即便是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他也免不了要试上一把了。
“……若之?”白衣佛子这时说话,声音间含着一点疑惑,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唇边有一道细细血线,说着话便禁不住呛咳起来。
江蘅微微一愣,不是因为明山玉受伤,而是因为明山玉怀中抱着一个人,只露出小半张秀气脸颊,被散乱的墨发遮着,看不清神情,只是她微微闭着眼,似是酣睡,仿佛明山玉的怀抱于她而言,是如此安心的存在。
江蘅只愣了一瞬,脸上便没了表情,匕首入鞘,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什么时候醒的?”
后者吃惊于他如此不客气的口吻,记忆中这位一同拜山的旧友还未曾对自己人有如此凌厉的一面,“方才。多谢相救。”
江蘅抱着胳膊打量他两眼,觉得他应该没说谎,明山玉是不屑说谎的,跟“江蘅”不一样。
“不用,你刚刚也救了我。”
他故意提起那道攻击,旁推侧引。
明山玉愕然刹那,转而了然,“那不是我,是觉空师父留下的法阵,我只是感觉有邪祟攻击,本能地驱使了而已。”
觉空?
江蘅恍然。怪不得明山玉都栽了,当初那位法师却能两镇痴情鬼,人家哪是什么无名苦修,那是仙门佛修第一人,百年难出其一的佛法大能。
钱家有眼无珠,认不出行走世间的觉空大师,还以为随便找个仙门弟子就能故技重施。
“哦,这样,”江蘅兴意阑珊地应着,转身跃下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