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秋池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世的富阳丰县。
当年赴京赶考,原本一切顺利,不过会试成绩比自己想象中差了很多,几乎在二甲末流,让他不禁有些奇怪,自己是锦州乡试第二名,竟差点连个二甲都保不住,而乡试头名的谢谦,却不知何故缺席了这场春闱,明明之前在锦城,他还对此次春闱很有信心。
思及自身,他又庆幸谢兄没来。
谁知在殿试之前,时任左都御史的范文咎范大人在早朝之上弹劾此次春闱舞弊,提前泄露买卖考题一事,一时朝野震动,陛下一怒之下,便将此次榜上有名的学子都交给了大理寺查处。
解秋池也因此下狱,好在朝廷对文人素来礼遇,所谓‘刑不上大夫’,只以查问居多,没有定罪之前,都有功名在身,好歹不会用刑。
他只能这样在昏暗潮湿的牢狱中安慰自己,看着人来人往,有些人查问了又关回来,一些家里有人脉的,确实无事后便放出去了…
如此大概过了大半个月,他才从牢里出来,却得知此届春闱取消,来年再考的消息,茫然之际,东宫的人找上门来,打算招揽他。
在京数月,见识无数达官权贵的解秋池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也慕其权势,答应下来。
就这样,时隔三年之久,他以东宫舍人的身份重新回到锦城,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多受地方官员的礼遇。
那个时候,原本与自己订下婚约的顾飞鸢早已另嫁他人,顾伯父和次子顾云帆外出时遇上恶人,被劫财害命,无奈之下,顾云承只好放弃春闱应试,继承家业。
在城中的一条街巷里,他还遇到了谢谦,才得知三年前他上京路上遇到劫匪,不但抢走了钱,还打瘸了他一条腿,他没法继续赴试了,只能留在锦城,寻了个学堂教书,偶尔靠卖画为生。
“对了解兄,你可曾回去看过陈夫子?当年春闱舞弊一事传开来,他一直都很担心你。”谢谦在他面前闷了一杯酒,才道。
解秋池摇了摇头,只言自己寄了信回来报过平安,却丝毫不提见面的事。
他没脸见夫子。
谢谦也没说什么,自顾闷头喝酒。说来他原是个性子豁达的人,却惨遭厄运,难免意志倦怠,顾不得他人,只是偶然想起一事,说道:“我记得当初你住在顾家,差点当了他家姑爷吧?”
“是呀,怎么了?”
“顾家五小姐你可认得?”
“顾…顾青梧?”解秋池想了片刻,才从脑海中揪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对,就是她,当初她嫁给了林玉宗,我昨儿才听说,林玉宗好像要休妻,顾家这些日子遭逢大变,云承兄也是焦头烂额的,我想着你与他家有旧,或许可帮他一二。”谢谦也没有绕弯子攀什么交情,直言不讳道。
解秋池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还不待他出手,休妻变和离,事情便已尘埃落定,快的让人措不及防,直到几日后林家忽然下聘一位京都的官家小姐,外人才恍然大悟。
他最终还是去见了陈夫子,后来又去顾府,替顾伯父上了一炷香,也得知被流言所扰,顾青梧被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中,暂住一阵子。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很快,解秋池就打算回京,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回到锦城,也算给过去告个别。
偏生离开那日,下过一场大雨,道路泥泞,车马难行,他被困在山路上,正好遇到仓皇出逃的顾青梧,散了发髻,脸颊微红地扑到自己怀中。
他那时也不是什么不知人事的雏儿,自然明白她是中了药,鬼使神差的,他将人带回马车上,替她解了药性,又心虚地带人离开了。
之后,顾青梧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或者说,他不放人离开。
他帮太子做了不少事,其中有一些,不怎么见得光,其间两人扮过很多关系,兄妹,夫妻,表妹,小妾…只有那一次,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富阳盛产盐,大大小小的盐商汇集于此,势力错综复杂,故此在这里解决一个人,或是一些事,要想全身而退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顾青梧可以自己逃走的,他也以为会这样,可有些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不走?”窗外的寒风呼啸,解秋池身上又带着伤,稍稍一动,便扯得生疼,索性就瘫在角落地方,直直地看着对方。
顾青梧叹了口气,手里捣药的动作不停,却道:“我能走去哪儿呢?”
“回锦城。”
“我回不去了。”她摇了摇头。
解秋池也有些沉默。
“我失踪了这么久,回去了旁人该怎么看我?再者林家那边,也会拿此事大做文章,若是以此连累家族女子的名声,岂非是我的过错。”
“那你也可以去别的地方,不是吗?”解秋池知道她为逃离自己,私下准备了许久,哪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