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众人皆平等的时代,但却还是忍不住在这里利用上位者的权势欺压他人,而这种言语的欺压,竟不知不觉中,会让她对自己的地位生出优越感。
权势害人,此言不虚。
……
“娘子,此事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那我家娘子会不会……”
虞秐升没有回梓桑的话,抬手将秦稚扶进了马车,又将怀里的暖炉也递了进去。
“琥珀,里头可都安排好了?”
“娘子且放心,马车里褥子铺了三层,软茵松软,放了两个手炉,绝不会落进一丝风。”琥珀从马车里探出头道。
“好。”
虞秐升道,抬脚才要上马车,马车里的秦稚忽而开口:“二娘,再……再等等罢。”
虞秐升身体顿了顿,然后迅速将手从车巾上落了下去,身体退回黄沙面。
“好。”
她轻轻应了一声。
东宫的围墙极高,远处日头落再城墙上的斜光渐渐低了下去,东宫里明明也种了许多树,却如何都伸不出这些围墙。
不同淮王府,高大的银杏,隔着几坊都能望见。
虞秐升没有催促,日头从远处落了下去,从缃黄衣衫上渐渐褪去时,那静默着的马车里,才缓缓传出了女子轻柔的声音。
“二娘,走吧。”
若是烟云般,一瞬便散尽了。
虞秐升瞧着那偏侧的宫门一眼,俯身踏入了马车。
秦稚的脸隐在马车最内的荫蔽处,似是随时都要散去,虞秐升静静坐在她身旁,车轱辘声缓缓响起。
至过了几坊后,在近乐游原处的僻巷处,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怎么了?”琥珀掀起了车巾,虞秐升顺着那僻开的一角望去,见立在前头骑马之人,她的脸一瞬冷了下来。
“六娘。”她回头询问马车里的女子。
那片烟笼处坐着的清秀女子,缓缓摇了摇头。
虞秐升额首,柔声道:“六娘,你待在车里,万事有我。”
她转身由琥珀扶着下了车,踏步朝前,余日从那人身后落来,竟生出极强的压迫感。
“今日东宫迎新妇事忙,我心领了,殿下可切莫误了时辰。”虞秐升叉手一礼,仰头看向来人。
这是乐游原冷道,冷情偏僻,褚瑀所带人不多,瞧着都是近身的。
这位当朝储君如今只着了靛青团花半臂,甚至衣衫还未曾抻直,脚上鞋袜松垮,那蹼头似是因赶得急了,歪斜着不曾理正,在看到虞秐升不可控得露出了转瞬即的厌愤。
“太子。”虞秐升施一礼,却见褚瑀翻身下马,径直走至她身前,他高出她许多,平日里温润如玉,此生出上位者压迫愈甚,连同虞秐升周身也陡然升起寒意。
只是虞秐升强压住了那心性,她毫不避退地对上褚瑀的眼睛。
这以温润为称的君子,面色上还浮着隐隐怒气,但虞秐升却愈发觉得可笑起来,她甚至歪了歪头,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
“东宫今日这般忙,未曾想到太子殿下竟还有时间来送我。”
褚瑀未曾说话,半晌,从虞秐升面上移开目光,至那马车上。
方才二人对峙,那马车静得恍若死物,不发一声。
“六娘。”褚瑀目光移至马车,似是想透过马车看清里面的人,“六娘,你真的要舍弃我么?”
虞秐升听着心中冷嘲一声,她移开目光,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若非不知今日是东宫迎新妇之礼,她怕是真的要以为是秦稚负了褚瑀。
马车里的人仍不发一言。
“六娘,你所有不满皆可冲我来,但请莫要……弃我。”褚瑀走近一步,对着马车又道一声。
虞秐升看着马车,视线往褚瑀身后跟着的东宫左卫率看去,攥紧了拳头,方谋划着,若是褚瑀敢动强,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今日六娘她是定然要带走的。
马车静默无声。
“六娘……”褚瑀复又唤了一声,周边寂静如野,只余虞秐升捏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你真的要……”他一手已至马车边,就要欺身掀开车巾。
“殿下。”秦稚的声音薄薄响起,“今日是迎新妇大礼,若是殿下还有所顾及,还是莫要掀开车巾。”
“你我之间,总还存着体面。”
她的声音轻若烟云,从车里钻出又很快散去。
褚瑀的手仍停在车壁上,片刻后,才缓缓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