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家中行五,村里人都唤五娘。十岁那年灾荒,上面几个姐姐死了,父母为了养活弟弟,换口粮食,将五娘卖去了临村。五娘与临村的猎户儿子相好,猎户死后,为躲避杂税,搬去了荒无人烟的白松山下。
五娘拿出家中的几床被褥送到柴房,又将过年的腊肉下了菜,开了一坛子酒。豆儿看着腊肉直咽口水,芸娘没吃,一小碟全送到了豆儿跟前,五娘推拒不过,含泪连说自己遇到了贵人。
酒足饭饱,已是深夜。
柴房有两张木板,吕金子和张贺搭了张榻,被褥不够,没讲究,横着铺开,挤挤一夜就过去了。柳素瓷和芸娘睡木板,男人们席地而卧。
连日赶路疲累,一躺下就鼾声震天。
身下木板硬实,耳边有震耳欲聋的鼾声,柳素瓷睡不着,睁着眼望向窗外。
这已是离京的第二晚,不知府中情形如何了。
……
天一亮,豆儿就冲向了主屋。五娘守到后半夜,丈夫终于转醒,她想唤芸娘再来看看,又怕夜深叨扰,仔细询问一番,听丈夫说没事,才将提了一晚的心弦彻底放下。
豆儿见阿爹只能躺在榻上,小脸皱巴巴地问阿爹是不是受伤了。陈生摸摸他的脑袋,说是意外摔伤,并未提及其中凶险。五娘记起昨夜他满身是血的模样,忍不住偷偷掉泪,一家三口平安比什么都好。
“你这次化险为夷,可要感谢了几位贵人。”
……
柳素瓷在院中以水净面,只有一个铜盆,她把帕子拧干,擦了把脸。
猎户醒了,右腿骨折走不得路,执意要下地答谢救命之恩。芸娘让他躺着养伤,众人便自行入了主屋。柳素瓷没去,此事她没插手,本与她无关。
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粗布麻衣勒得难受,忍不住拽了拽肥大的领口,回眼,正屋挤了满当当的人,五匹马睢悠哒悠哒地吃着草料。
迟疑稍许,她站起身。
马睢皮毛油亮,四蹄一跃成风,是上好的千里马。
她走近,摸了摸马脖颈的鬃毛。道士那匹马较为温顺,摸了两把,马睢竟将头凑到她手心,主动蹭了蹭。
主屋门关着,柳素瓷最后看一眼,一手扯住缰绳,将那结扣解开。她压住心头的跳动,牵着马匹,一步一步靠近院门。
就在这时,主屋门打开,男人革靴踏在廊庑下的青石瓦上,目光锐利,盯着她。
只一眼,柳素瓷未加犹豫,屈膝踩蹬,利落地纵身跃上马背,双手扯住缰绳,清冷的声音干脆沉稳,“驾!”
马睢得了指令,前蹄飞扬,一声嘶鸣,奔跃而出,犹如闪电云霄,刹那间就没了人。
霍钊低骂了句,大步上了马背,只见一道玄衣袂影,马蹄已然奔至数里之外。
其他人听见动静一出门,两人两马已经不见了,众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五娘尚不知因果,小七在一旁干巴巴地解释,“柳姐姐累了,出去散散心,想必三哥是怕柳姐姐出事才追了过去。”
今日天格外寒凉,凛冽的北风吹拂得柳素瓷发髻散开,唯一剩下的玉簪不知丢到了何处。她无暇顾及凌乱的鬓发,一面伏低驾马,一面回头看向追出来的男人。
他那匹马是千里之驹,远远胜于自己身下这匹。她咬紧唇,一手扯缰,疾驰数里。
以前不知,她马术竟如此精湛,想来好胜如她,这些男人的东西也要学个十之八九才可。
霍钊勾起唇,盯住了那道人影。忽记起数年前,她提着流马前来比试,他却以不与女子相较为由回绝了她。那时同窗与他提过,近些日子可莫要见定国公府嫡女,免得要被奚落一番懦夫。
他敛起神,一手持缰,一掌重重拍向马臀,只听一声高和,马睢纵跃,须臾之间便追上了前面的马驹。
霍钊扯缰,马蹄高高扬起,长背一横,就挡到了柳素瓷面前。
柳素瓷勒住缰绳,因剧烈急行,雪白的双颊泛出如霞的红晕,眼眸透亮冷淡,她瞥着面前嚣张的男人,呼吸平缓后才道:“胜之不武。”
得,到了如今境地,还一心想着输赢。
霍钊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到这被她这句话弄得莫名没了。
他好笑道:“君子才讲究公平,我又非君子。”
柳素瓷“哼”了声,“是你的马要比我这匹好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霍钊拱拱牙腮,想起道空那句,“你治不了她。”
他翻身跃下,一手牵扯着缰绳,另一手提刀,刀鞘拍了拍柳素瓷的小腿,“下来。”
“做甚?”柳素瓷低眼,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心情稍好。
霍钊道:“你骑我这匹。”
柳素瓷眸光一转,做似不经意去问,“若我胜于你,当如何?”
霍钊看出其意,笃定道:“你赢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柳素瓷压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