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无力——被困进流沙里的那种无力,眼见别人被旋涡吞噬自己却救不了的无力。
简琦一直坐在会诊室,半天都没缓过来神。
星月蹦蹦跳跳地敲门进来,把一颗巨大的芒果递给她,“简医生,我明天就能出院啦~” 她又跑到胡医生的办公桌前,也放了一个大芒果。
“星月好像很喜欢吃芒果。”
“嗯……因为它好闻。而且,我一想到世界上有人对芒果过敏,都吃不了这种美味,我就觉得我活着还能吃芒果已经很开心了。”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唉……” 星月叹气,“我去年来的时候,胡医生没有女朋友,怎么现在还是没有?”
“就快了,你不用担心。” 简琦宽慰道。
“是端阳姐姐吗?” 星月突然眼睛放光:“我前天见到他们一起吃饭了……”
“一起吃饭就要在一起吗?” 简琦问她。
“但是,和一个人一起吃饭很开心的话,那不就是……就是……喜欢嘛……”一语中的,戳进简琦的心里。星月又蹦跶着走了,简琦还在回味。
一起吃饭很开心?就像她和靳朝?
……
胡医生回来,简琦不怀好意地打趣道:“老胡,你下次和端阳约会,记得离医院远一些。” 胡医生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道:“星月说的?就知道。”
“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勇敢一些。”简琦说完还肯定般的点点头。
“不是约会,你不要误会。” 胡医生不自知,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时候就像犯人在说“我没杀人我身上的血不是血”。此地无银三百两。
简琦不再跟他掰扯,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发呆:今天下班有空一起吃饭?
靳朝。
如果说,看见自己的患者们自我毁灭而她无能为力,那种绝望会让她陷入自我怀疑;那么,沾到感情的简琦,第一反应也是自我怀疑。
他什么意思?他对我什么意思?
我什么想法?我对他什么想法?
简琦一向通透乐观,是因为她没有沾到感情,而她敏感的共情能力,让她在治愈患者的同时,也切身体会了她们的情感。——袁莹的话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让她没来由的恐惧起来。
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
在她十几年想念靳朝,追逐靳朝的路上,也从未动摇“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但现在的简琦,真真实实地遇到了靳朝,她却退缩了。
“勇敢一点,七七。” 胡医生对她说道,眼神示意她往门口看去。
简琦慢动作地回头,靳朝就那样闯进她的视线里——他站在门口对着她笑。“简医生,你又没看手机…” 靳朝向她走来的时候,简琦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阳光很好的早晨,他逆着光向她走来,笑得如沐春风。
那个笑啊,我想我会一辈子记得。简琦心想。
简琦心虚地把手机装进口袋,对着靳朝笑眼弯弯:“忙完了。要去叫阿姨吗?” “不用叫,我刚把饭送过去,看着她吃完。” 靳朝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怎么两天都没来?阿姨上午还在念叨你。” 简琦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亲昵,好像特意打听人家的去向似的。
靳朝并不察觉她的心思,讲:“突然忙的很,抽不开身。我妈……这两天状态怎么样?” “好多了,大多时候都很平静,就是,总把我当成徐爱玲的女儿……”
“给你添麻烦了,简医生。”
突如其来的郑重让简琦不知所措,她慌得解释:“不是,不麻烦的……陪阿姨聊天我也很开心……”
靳朝“噗嗤”一声笑了,“所以,今天要吃什么?”
简琦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怎么大家说话都喜欢急转弯的?
车子一路驶过最热闹的街区,走过法通路,简琦看着满眼的霓虹闪烁,突然心生感念——在她无数个熬不下去的夜晚,是靳朝给她力量和希望,就像这漫天微弱的灯光,渺小却有用。
简琦用手拂去眼角的一滴眼泪,奇怪,最近怎么总是多愁善感的。
“怎么啦?” 靳朝问道。
“没事,被风迷了眼睛。” 闻言,靳朝把车窗升上去。
完蛋了,我已经沦陷了。沾了感情的简琦真的一点都不酷。
靳朝果然带她去了国土局附近的那家烤肉店,服务员点餐时,对着简琦笑道:“今天你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简琦尴尬地笑笑。 “还是点招牌吗?”
简琦看向靳朝,要问他吃什么,靳朝说:“随你,我都行。”
“那就两份招牌套餐。”
服务员离开后,靳朝就一直盯着她,浅浅地笑,笑得简琦心里不淡定,不敢看他的眼睛,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地问他:“为什么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