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零星几颗星子还遥遥挂在略泛青白的天边,一切雾蒙蒙的,浸润着海水的湿潮。
海边一块巨石上仰卧着一人,沉寂安静,一身黑色的衣裳,如墨长发披散开来,遮去半边面目,只露出半边羊脂玉似的下颌,手边搁着个三斤装的酒壶,斜倒在地,看样子已是当中空空,足上穿着一双黑色鹿皮小短靴,一只脚蹬在石头上,另一只脚腿绵软无力的垂在巨石之下。
海浪起起伏伏,不时拍打着岩石,迸出珍珠碎玉般的浪珠溅在此人身上,但是他却一动未动,浑然不觉。
远处遥遥走来两个渔人打扮的汉子,一个略高瘦,肩上扛着两把鱼叉,另外一人较他矮一些,也显得精壮点,手里提着一只鱼篓,腋下夹着一袭渔网。
两人长居海边,海风凛冽,风吹日晒,脸色都变得粗糙黑红。
高个子远远望到那巨石上卧着一人,连忙止住脚步,拉了一拉身边的人。“三哥,你快看,那石头上莫不是睡着一个人吧。”
被他称作三哥的精壮汉子将手搭在眉上仔细辨一辨,“没错,可不是睡着个人。”
这四更微明,风急浪涌,怎么还会有人睡在上面。
高个子惶惶道,“三哥,你看他,动也不动,别是。。”
他天生胆小,话到嘴边,这“死了吧”三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了。
那被称三哥的倒是较他胆大许多,拍拍他,安慰道,“莫慌,上去看看便知道。”
遂拉着高个子一步一挨的凑过去。
走到近前,那被唤作三哥的汉子哆哆嗦嗦伸出两根手指,刚颤巍巍凑到跟前去想探探鼻息,却没防备突然那睡在石上的人一坐而起,双臂举过头顶,懒懒的伸了个腰,长吟道,“酒醒复醉醉复醒,笑看人间明古今。”
竟然是个身着玄服的少年,瞧来不过十四五岁。
二人本就绷紧了神经万分紧张,瘦高个不由骇了一跳,“啊”的惊呼一声,倒退了两步,要不是被他三哥扯着,险险便要坐到地上。
那少年睁眼便瞧见二人站在面前,一副惶然之色,便一瞪眼,斥道,“你鬼叫什么?说,你们两个想趁小爷睡着了对小爷做什么?”
声音清润悦耳,虽然口气凶巴巴的,但是听在耳中,却让人舒服的紧。
那二人稳住了神,双手合在一起拱了拱,歉意道,“实在冒失,还请小相公不要怪罪。。“
一边说一边抬眼望去,只这一眼,“小相公“三个字却是着实叫不出口了,只见忽来一阵海风,将少年长发吹起,拂在脸颊两边,露出那如上等羊脂玉一般的脸蛋,嵌着灵动含情的水汪汪的一对凤目微挑,一张樱口,颊边隐隐一个梨涡似有还无。似笑非笑,薄怒含嗔,真是灵动无比,秀美绝伦。
少年被二人牢牢盯着,面上微红,又一瞪眼,“你二人看够了没有。”
那精壮汉子定了定神,收回目光,道,“实在抱歉得紧,我们兄弟二人冒犯了,还请小相公宽恕则个,只是刚刚见小相公睡在那石上一动不动,实在不知是死是活,想上前来仔细看看,寻思若是有口气息,还能想个办法,救上一救。。”
高个子接上来,“谁知道小相公你突然起身,这才吓了一跳。。”
“哼,”那少年撇了撇嘴,低声嘀咕,“谁要你们来多事,你们都死光了,小爷我还活着呢。”
但见两人虽然穿着扮相破落粗野,但行动面上斯文诚恳,便也不好再说。
突然少年眼睛一转,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今日是初几了?”
那年轻渔人抢先到,“北极大帝寿诞,今日是四月十八了。”
“什么?”那少年脸色大变,“当真吗?”
两个渔人相视一眼,均奇道,“这是几日便是几日,何必要诓骗小相公呢。”
少年肩膀慢慢垮下来,半天默然不语,突然瞪着那空酒壶恨声到。
“好一个三日一醉,一醉三日。”
说罢,跺了跺脚,一道虹光冲天而去。
两个渔人大惊失色,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瞠目结舌的瞪着那灰蒙的天空,那高瘦汉子扯了扯他三哥衣角。
“三哥,你看见了吗?莫不是我眼花。。。”
“这。。这。。”那三哥喃喃着,竟老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