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凄凉,还是太子殿下的神色更加寂寞。
她走近太子闵,有些不忍:“今日有州外得道高人特为殿下痼疾而来,是一位真君名士,高才博学,清逸脱俗。”
“殿下若与高人至化外修炼,颐神养性,必能根除心疾,福泰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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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终于再次回归寂静。
太子闵返回殿内,将看到一半的书卷合上放回了书架上。
良久,他推开门。
绝尘玉立,晴山素服,钉金银边映霜月而浮光。
是璧玉世上坠,结心病暗中藏。
庭中有风乍起,吹彻一树琼花碎玉。
月如鉴当空,花似雪惊鸿,五里雾中,殿阙庭东,宽袍褐裙的清瘦少年踏碎一地残花向他走来。
“殿下,今日月色不错——正是逃命的好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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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梦国边陲小镇中,沿街的商铺都挂着喜气的大红幌子。
看来新立太子的事儿已经传到了边境,连这个边陲之地都开始酬客欢庆了。
云笈把手头刚咬了两口的油饼一把塞到了太子闵手里,急匆匆地和前面糕点铺子门口的人挤作一团。
太子闵一路上早已习惯了被此人甩来甩去,熟练地用油纸裹好了油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日已经是太子闵被云笈拐走的第十五天了。
虽则云笈自述于化外之州司无根之道,还有个“九夭司君”的名号,又称此番拐人出宫,实则是梦中得天号令,需解子闵之忧,方圆万万功德。
但太子闵越发坚信这人是个骗子。
跟随云笈从都城走到边境,沿路的风味特产半点没少见,天人之相玄秘深藏却是一点没看出来。
太子闵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就能长他人功德了,还是说自己这几两骨头能当香火烧?
算算自己也就再能活个一年半载,怎么鬼迷心窍地问都不问就跟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假方士出了宫呢。
正想着,却见云笈挤到一半,蔫不作声地又挤了出来。
云笈拉着太子闵到不远处的墙角下,一边咬着油饼一边翻包裹。
“我说太子殿下,您好歹带两块金子啊!”云笈小声嘟囔,“好嘛!就几身衣服,一本《九州注》,还有一块木刻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云笈使劲儿捏了捏那块木刻,万分后悔没从鹿梦君那儿顺点值钱宝贝来,忍不住哀叹起来:“说您从前是个太子,这谁能信啊,可怜了我那素未谋面的一屉小点心。”
太子闵一边听她长吁短叹,一边收拾好包裹。
瞧了瞧店铺乌泱泱的人群,太子闵对云笈说了句“你等我一下”,随后朝人群另一边去了。
云笈也不去追赶,双手负在身后,收敛了神情,静静伫立。
良久,她转过身向另一边走去。
天色渐暗,街上的嘈杂声已经平息。
太子闵在陌生的街巷穿来穿去,最终停在了一个角落的茅草堆前。
他缓缓坐在茅草堆一边,把怀中的包裹放在草堆上。
这里的夜原来也和东宫一样的黑啊,太子闵这么想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老鼠觅食一样的啃食声,他猛地睁开眼,一张清瘦的脸,嘴角还带着糕点的碎屑。
云笈坐在摊开的包裹旁边吃边嘟囔:“我就说这点心肯定好吃的嘛。”
太子闵不再看她,转而抬头凝望遮天蔽日的厚厚乌云。
“你母亲木刻里的黄金?”云笈擦着嘴问他。
“那木刻里还有黄金?”这次换成太子闵反问她。
云笈讪讪不说话。
借着一瞬间透出的月光,云笈看到了他素白的手上新添了几道刚结痂的刻刀伤痕。
云层再度密密地蔽住月亮,谁都看不清谁的模样。
“你不会死的。”云笈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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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鹿梦国最近举国欢庆,各国往来的人乐得凑个热闹,街上不时有异国的人走动。
两个外来的商贾跟包子摊的老板套着近乎,云笈与太子闵就蹲在包子摊一旁边听边啃包子。
“今年可是个好年头,在鹿梦赶上了换太子,过些天回安窕又正好赶上我们王上亲自主持凰桥祭典。”
“嗨呀,要不是我这一家子都系在这个包子摊上,我好歹得跟二位哥哥去安窕长长见识!”
云笈听着听着也开始跟着掺和:“我倒是听说安窕君即位以来从不参与祭典,不是老哥你消息听岔了吧?”
盯着蒸笼的那安窕人顺着声音找到云笈:“咱生意人下了酒桌就不说诓人的话,要不是王上要大办祭典,哪个安窕人敢拿凰桥的事儿造次!”
云笈收了声,戳了戳安安静静啃包子的太子闵,故作神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