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孟春,东风带着暖意重回大雍的土地,点点新生的鹅黄嫩绿悄然攀上枝头,开市后的街头巷尾满是小贩叫卖的鼎沸人声,一派万物复苏的乐景。
除了沈府门口。
“别给脸不要脸死丫头,我们家少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一众人高马大的家丁乌泱泱堵在门口,为首的那名壮汉脸红脖子粗地指着人群中间的红衣女子破口大骂。
那女子身着水红莲纹石榴裙,正值二八年华,脸上未施粉黛也嫩得能掐出水来,闻言只是挑了挑黛青的蛾眉,裙摆随莲步轻晃,漾出一圈圈涟漪,款步走上前来。
沈墨被这般挑衅也不恼,拦下想要理论的侍女,安然端坐在门口放着的小桌后,葱指微动,将方才被他们弄乱的横幅重新摆正,露出“欢迎报名变形记”的字样来,这才满意地收手,懒洋洋回道: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蔡公子,身为国子监祭酒的长子,纵容家丁这般无礼,传出去怕是有损令尊的雅名吧?”
后一句明显戳到了某人的痛处,人群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放肆”,那些狐假虎威的家丁们登时作鸟兽散,铁塔般的人墙顷刻崩塌,为自家主子腾出一条道来。
蔡浩提了提快被肚子撑裂的金腰带,迈开短腿慢悠悠踱到沈墨面前,似是觉得这样很威风,冲她得意挑眉:
“怎么,这是想操心本公子的家事?也是,沈司业这回八成是难过鬼门关,我怎舍得这么娇俏的小娘子穿那身丧衣?倒不如——”
他特意拉长了尾音,一双鼠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腌臜欲望,直勾勾盯着沈墨:
“到我蔡家做妾暖床啊~”
一旁围着的蔡府家丁便也跟着主子大笑起哄,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听得沈墨眉头一跳,尤其是咒沈司业早死的恶言,指尖死命掐进掌心才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上辈子沈墨白天在学校坐班实习,夜里赶师范生双倍的作业,还没实现语文教师梦就猝死在工位,胎穿成了沈忠的独女,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朝代,更是与教书育人的理想无缘。
沈墨心有缺憾,但沈忠这十六年对她关爱有加,纵使是在他还未中举的清贫日子里,亦没有委屈她的吃穿用度,她生母早逝,沈忠怕她受委屈,也坚持不续弦,如今慈父被人这般咒骂,她心里自是满腔怒火。
一旁的侍女也忍不住低声咒骂:
“老爷病倒还不是你们蔡氏父子的手笔?真不要脸!”
此话不假,如今朝堂上摄政王和左相两派人马明争暗斗,而沈忠为人刚正,左相拉拢不成便构陷贬职,从尚书沦为国子监的小司业,还被左相一派的祭酒蔡及落井下石,分了个纨绔齐聚的班,没几天就气得病倒在床,沈墨便想出变形记这个主意替父分忧。
没想到老子消停了他儿子蔡浩又色胆包天,竟想趁机强纳沈墨为妾,此时失态只会让父亲蒙羞,故而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眉眼弯弯,饱满的唇角上扬,巧笑倩兮,在蔡浩垂涎欲滴的视线中缓缓开口:
“蔡公子,不,该叫你蔡学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月末的小测成绩似乎不太好看,听说令尊可是大发雷霆呢,不如我也给你出个主意——”
沈墨刻意模仿蔡浩方才的语气,在对方被戳到痛点的羞愤视线中拉长了尾音,修剪圆润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写着“变形记”的横幅:
“报名我的变形记学堂,到乡村干农活好好磨练下愚钝的大脑,兴许下次背写诗经能蒙对几个字?”
“噗——”
身后的家丁们联想到自家少爷把“淑女”写成“熟女”的丰功伟绩,皆忍不住笑出声,又在蔡浩阴狠的瞪视下噤声。
“哼,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沈小姐!”蔡浩脸上的肥肉都绞在了一起,冷笑一声,猛地抓住沈墨手腕“别以为本少不知,你这劳什子变形记根本无人问津,就算有,也得看本少答不答应!”
那爪子用力不小,沈墨吃痛皱眉,一旁虎视眈眈的家丁也围了上来想要直接枪人,而自己只有聪明的脑瓜和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女,恐怕这厮今天不会善罢甘休。
但方才的唇枪舌剑已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余光瞥见一个渐近的身影,沈墨也不再装什么柔弱女子,为凑学分选修的擒拿让她臂力惊人,一把扭开蔡浩不安分的咸猪手,疼得他嗷嗷大叫,正欲叫手下好好教训她,却被骤然打断:
“劳驾诸位,可否为老朽让条道来?”
蔡浩捂着红肿的伤处,骂道:
“谁这么不长——”
待看清来人后又立马把后面的污言秽语咽进肚里,硬生生挤出个谄笑来:
“哎呦,瞧我这拙眼,原来是裴尚书啊,失敬失敬,你们这帮瞎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给裴尚书让路!”
蔡家的家丁们忙四散而去,为那身着绛紫官服的老儒让出条路来。
礼部尚书裴怀义轻轻捻了把梳理整齐的美髯,面上虽挂着和蔼的笑,微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