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外传来轻微响动,松雪凝神一听,那是绿绮仙尊在走动。
在天界,高阶上仙可以对琴仙松雪隐去气息,但无论多么轻微的动静都无法逃过编外武神的耳朵。这是松雪的本能。
“先不要出声。”松雪低声道。
“松雪仙子,你怎么受伤了?”绿绮一进秘阁,便将松雪从头到脚都打量一番,怪道,“这是怎么弄的?”
“无碍,”松雪一思索,决定先对绿绮隐瞒芳甸的存在,“不小心划伤而已。”
绿绮状似无意地瞟过松雪白袍上大片沾染的血迹,意有所指道:“仙子找到想要的了吗?”
“没有,”松雪神色如常,“看来这天界秘阁之中,能让下仙知道的不多。”
“何止是你,能让本尊知道的都不足万一。”松雪所言没让绿绮面露一丝异样,她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堪称慈祥,“所以说,松雪仙子你啊,还请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上仙呀!”
说罢,绿绮的眼神又轻落在松雪的左手上——松雪看似只是将五指轻轻放置于焚祸遗音的琴弦上,实则暗自用力,紧紧捂住不让它出声。可这琴被挠了痒痒肉似的,晃个不停,幅度虽不大,松雪却怎么也捂不实。施法将弦定住的话,在绿绮眼皮子底下,未免太过小题大作。若此时芳甸不懂事地跳出来坏事,她定会……
“铮——铮——”
两道刺耳的琴音不慎刺破松雪的伪装。
她定会什么来着?
绿绮迅速被这两声突如其来的弦音吸引目光,她眼尖地发现了焚祸遗音上最明显的变化——十三枚暗红色的琴徽嵌在乌黑的琴面上,如同地府幽魂扑闪的眼睛。
“焚祸遗音这是……开窍了吗?”绿绮玩味地打量着松雪。
松雪面露一丝尴尬,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算是把琴灵给招来了。”绿绮笑得十分明媚,“你身上这乌七八糟战况,也是它给弄的吧。果真是琴随其主,也是个‘武派’的琴灵呢。”
松雪不甚在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干涸的血迹,点头道:“但愿他能学我点好。”
绿绮一听这话,爽朗地笑出了声,“原来松雪你也是会说笑的。”
既然已经被绿绮发现了芳甸的存在,松雪也不再藏着掖着,大方自然地松了手,任绿绮打量。
“这可是用了上万年的金丝楠灵木书匮,头回教人给祸害成这般模样。”绿绮眼神中毫无责备之意,含笑道,“你可得复原了再走,不然得有人来找咱们乐仙的麻烦了。”
……
绿绮走后,松雪伸手随意拍了拍焚祸遗音道:“起来干活了。”
两道咳嗽声自琴身中传来,“松雪仙子,”少年人青涩但温润的嗓音响起,“小生有一言,兴许会冒犯仙女姐姐……”
“但说无妨。”
“小生的感官越来越敏锐了。”芳甸试探道。
“所以?”
“每当仙……阁下抚弦时,小生总觉得是在……”芳甸想说得更正经些,不自觉更换了称呼。
“你到底想说什么?”松雪感到莫名其妙。
“被抚摸。”芳甸一鼓作气道。
其实不光是琴弦敏感,就连轻轻碰一下琴身,都好似有某种对应的身体知觉。芳甸完全鸠占鹊巢,无孔不入地将焚祸遗音缺失的生气填得死死的。
“……哦,”松雪嫌弃地掸了掸刚才压弦的那只手,“阁下还是穿件衣裳罢。”
“好……啊?”
松雪没再搭理这茬儿,扭头走出密阁入口。临走前她交代道:“还请阁下大显神通,将这万年灵木书匮修补好罢。”
常言道:琴外通金木水火土,内主心肝脾肺肾。光靠琴仙奏乐已经可以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了,生灵后更佳。芳甸刚才治好松雪的皮外伤,甚至当松雪靠近他时,方才撞击所致的内伤也被治愈得并无大碍了。如若芳甸是个真正的琴灵,想来修复修复古木,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如若不能复原,这岂非不是一个让他自露马脚的绝佳契机。
离开后,松雪迅速回寝殿换了衣衫。她并非不是个讲究人,平时的衣衫鞋袜也是一尘不染,今日属实是没料到。况且这是她自己的血,还尚能多忍受片刻。若是旁人的,松雪当场就能将对方扬了。
瞥见被弄脏的琴囊,松雪没来由地一阵糟心。照他这么说,自己以后岂不是得换张琴弹了?开什么玩笑?流了好些血不说,还得白搭一张琴,天底下可没这般赔本的买卖。松雪愈发看那邪灵不顺眼,可恨又无法将他给弄出去离自己远远的。松雪认命地从自己一件月白衣衫上扯下一大张布料来,依照焚祸遗音的琴形,以灵力助之,很快便剪裁缝合成了一个崭新的琴囊。这月白料子极为特殊,就算碎成渣也断不会污了分毫,只消一眼便教人清心寡欲,白得一身正气。她打定主意要让芳甸明白,什么叫做——邪、不、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