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轿离何府还有一条街,少音适时探出脑袋,示意车夫放她下来。她提留着襦裙,一路走回了府。
她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但凡觉得不稳妥的事儿,别人再怎么起哄架秧子,她也不会改变心意。
何府门外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一个“周”姓挂牌正正的靠在车门上。
门房小厮见着她来了,躬身请安。她摆了摆手,指着马车道:“郑娴来了?”
小厮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周家郎君携着少夫人刚进门,说是回家归宁,顺路看望夫人。”
她来到正堂时,郑娴和周时弘正跪拜在地上听何夫人训话。好大一通礼仪行完,众人又凑到一起说些不热不冷的话。
“娴儿,你随我到后堂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何夫人冲郑娴摆了摆手,扶着沈嬷嬷往后堂去了。两旁站着的仆妇、婢女也相跟着出去了。
正堂的人去了一半,只留了少音和周时弘相对而坐,两个人均是沉默不语。
“几年未见,少音妹妹长得越发标志了,比听学那会儿,可长高不少。”周时弘整了整衣冠,率先开了腔。少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不想和表姐夫过多缠磨。
周时弘不知她内心的想法,以为自己话说得中听,才让她笑靥舒展,愈发套起近乎。“说起来咱们也是同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成了你的姐夫,这缘分当真不浅。”
“缘分二字不敢当。周家喜事不断,别人烧高香都求不来。”她连连恭维,“以前我年纪小,不经事,只盼着姐夫别记恨才好。”
她眉眼生的极好,笑起来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便有一丝媚意流出。饶是这么多年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别有用心的人能从这丝丝缕缕中,动起不该动的心思。
“往后都是一家人,以前的恩怨当然要一笔勾销,日后多多来往才是正经。”须臾的功夫,周时弘就转到了少音身边,沾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周时弘的德行,别人不知道,何少音却清楚。
她只当没看出来周时弘的心思,笑意盈盈的问道:“姐夫和表姐是如何相识的?姐夫之前没上过郑家门,这中间的事儿我瞧不明白,姐夫同我说说吧。”她的话音儿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一双美目眼巴巴的望着,等着周时弘答疑解惑。
水灵灵的小娘子坐在眼前,软语妙音,声声入耳。周时弘招架不住,立时便把新春宴上两人如何相识,上元灯会时如何私会定情,后来又是如何情难自已、私定终身,种种缘由讲了个清楚。
“表妹什么时候得闲,我亲自过来接,咱们叙旧日情谊。妹妹要是磨不开面,什么时候想好了,差人告我一声,我儿立时三刻就赶过来。”他说着就去扯少音的衣袖。
何少音轻巧的挪了胳膊,“你要接我去哪儿啊?表姐要是误会了,拿我撒气怎么办?”
手摸了个空,他尴尬的搓了搓手,“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我和她相识不过半载,哪儿比得上咱们多年的同窗情谊。妹妹放心,咱们只管去外面叙话,她管不着。”周时弘拐着弯的拿话缠磨,兀自讲了好大一通。
“此话当真?”她斜着眼笑盈盈的打量他。
周时弘只当她允了,忙一迭声的应承,当即便打听她何时得闲。
见他认真,何少音嗤笑一声,“周时弘,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看来当年那一盆冰水,没把你冻醒,如今还做着美梦呢。”
“你……你说什么?”周时弘一时反应不及,被噎得说不出来话,方才醒悟被套了话。
当年他曾向何少音示好,却连连遭拒。一次,冬月里被她设计去假山相见,面都没见着,就被当头浇了一木桶冰水。他冻得浑身颤抖,腿脚打着弯不听使唤。正发愁如何脱身,又被葛世南从背后狠踢一脚,痛打一番。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不过老天有眼,你和郑娴凑在一起,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她话里的讥讽叫人听了不舒服,“何少音,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当初外面传你和家僮不清不楚的时候,我可是光听了,一句也没乱说。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少来管我的家务事,也别阴阳怪气。我和你表姐情比金坚,你懂什么?”
“情比金坚?这话你对顾家娘子也说过?对烟柳巷里的女娘们也说过?”
“你住嘴!”周时弘吓得噤了声,流连烟花巷的事儿,只有常去的熟客才知晓,他不知道何少音从哪儿打听得这么清楚。
少音松了松嘴皮,“恶人自有恶人磨,管好你自个儿吧。”
一声珠帘声响,二人相当默契的都住了口。
郑娴独自领了仆妇进来,项间多了一个掐丝金项圈,一看便知是何夫人精挑细选的。她莲步摇曳行至周时弘身边,不顾堂内众人的目光,扯着夫君衣袖,娇嗔着要回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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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刚亮,闹市口处已经车水马龙。薛崇斩首的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