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这番思量间,已然听见有刀出鞘的声音。
她探头看去,见那护卫正手握长刀,向窗边走来。横竖躲不过去,她猛地站起身从内柱后绕到前来,怯怯的看向眼前的主仆二人。
猛然蹿出个容貌姣好的小女娘,持刀的护卫被唬了一跳,愣怔在原地。这刀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僵在了空中。
身后男子的视线越过护卫,重重落在女孩稍稍抬起的秀丽脸庞上。记忆里那张画着女娘肖像的信笺,好似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起来。
“符离,先下去”。男子的命令脱口而出,不带一丝温度,任谁听了都不敢违拗。
这名字,她不陌生。符离在此,眼前这位主人的身份不言自明,大名鼎鼎的上将军陆戈就在眼前。
一把长刀没入刀匣,符离躬身领命,掩门而出。
哎……若此刻只有她一人,她定要捶胸顿足一番。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和上将军的第一次相遇,谈不上体面就算了,竟如此窘迫难堪。可能是出身将门的缘故,她自小对武将不仅不畏惧,反觉得亲近。耳濡目染了那么多上将军的轶事,对他是发自肺腑的敬佩。
原想着身居樊州,这辈子见不着这天神般的人物。不曾想,有朝一日,他会来樊州赴上巳宴。若真是在宴席上碰了面,倒也体面妥当。可如今被当成偷听,揪个现形出来,真是羞煞死人。
“那我也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何少音侧身略一施礼,脚底生风,闭眼就往门口冲。
“何娘子留步!”
“在下陆戈。方才若有惊扰,给何娘子赔罪了。”
低沉的男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何少音由内而外地打了一个激灵。
一转头,威风凛凛的上将军,正规规矩矩的向自己拱手施礼。反观自己,先是偷听,而后偷跑,多少有点小人行径。
“上将军有礼了。我与将军素未谋面,将军怎么得知我是何娘子?”她缓下脚步,心虚道。
“陆某与何进将军在军中相识已久,何娘子与令兄,倒有几分相似。”仍是一派冷寂的男声,不夹杂一丝与同僚之妹相见时,该有的和缓情绪。
看来二哥信中所言,和上将军相识一事,果然不虚。只是长相相似这一说辞,自认天生丽质的何少音,并不认同。
“方才,我并非有意躲藏于此,将军不要误会。”偷听二字实在难于启齿,何况又不是出自本意。不过,到底是失礼之举,她鼓足勇气为刚才的行为找说辞。
屋内短暂的沉寂,陆戈眼眸幽深冷漠,似在思量刚才说了什么话。不过刚才的话,外人纵然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听不出机锋。
他轻轻抬唇,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妨。”
少音闻言,心里舒里一口气。他不计较便好。
“何娘子冰雪聪明,自不会平白招惹是非,惹祸上身。”
果然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既然丢出这句话,再不聪明的人,也听出了几分威胁。
轶闻曾有言,陆戈冷漠冷情冷心肠,看来一点也没错。不该一时被好皮囊蒙住了心窍,真以为他是什么天神般的人物,完美无缺。想来也是,常年征伐,死人堆里捡命的营生,怎会有菩萨心肠?
见女孩并不答话,若有所思的样子,陆戈略一顿首,倒是有抽身就走的意思。
“可否……可否,劳烦将军一事”。
足尖微驻,他见眼前女孩的神色,不像是害怕畏惧,倒是面颊微红,似有难言之隐。
有人帮忙就是好。
那方极笨重的书案,被陆戈轻轻巧巧得移了开来。他捡起墙边的果子和步摇,递给面前已经快要惊掉下巴的小娘子。
这何娘子也不知怎的,只留了声多谢。将那步摇往袖间一揣,一溜烟地跑走了。
在她匆匆的推门声中,外间落着的一地鸽子,一惊而起,盘旋着落在屋脊上。
之所以溜之大吉,倒不仅仅是因为,劳烦堂堂上将军帮忙抬桌子。也不仅仅是,听了威胁之语,心里不痛快。
实在是方才腾挪之间,离得太近。何少音稍一抬头,那张棱角分明、浓眉深眸、英气逼人的脸便毫无预兆的闯入眼中。连带着他身上那强烈的征伐杀戮之气,劈头涌来,无法闪躲。
等离得再近些,又感受到他周遭散发的落寞疏离气息,使人如若置身旷野。不用只言片语,便已拒人千里之外。真是怪哉!
更更更让她吃惊的是,他今日身上穿的,可不就是自己绣得那件男子衣裳!
刚才腾挪书案之际,俩人离得极近,她看的十分真切。领口和袖口上绣着的银丝流云纹滚边,正是自己刚学会的“绝活”。
这衣裳何时卖出去了?又怎会穿在陆戈身上?
一定要当面向连娘子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