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
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
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
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
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
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
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他们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
采莲是家乡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
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
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
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
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
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他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
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
——这样想着,他猛一抬头,不觉已是下午靠岸的码头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这时已经静静地躺在河面上随波逐流,只有零星花船还在江面上飘荡,时而有嬉闹声划破星空传来靡靡之音。
他紧锁着眉头,独立江头,眺望着朗朗夜空,终究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这些日子,碍于科考,他们心照不宣地不谈那些琐事,眼下两人终于有时间聊聊。
赵恣满腹心事是藏不住的。
微不可察的叹息声渐渐冲到赵怀民的耳际,他眉目轻颤,呢喃着:“今日夜色不错”
朗朗夜空被繁星点缀,好似挂满满天星一般璀璨夺目,惹人瞩目。
赵恣也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抬头凝望着绝美的夜晚,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细细晚风拂面,很快吹得少年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让堂兄这般囫囵过去,微微侧目,淡淡问道:“可是又人逼迫?”
不然堂兄向来知理敬法,不会为了兄弟之情来引起公愤。
谁知那人不以为然,难得认真回视,一脸真诚道:“怎会?”
“我不会徇私枉法”
眼前人眉若春水,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依旧是赵恣熟悉的模样,只是....
他心里还是不明白,卫旭杀了曹老爷子,如今已经枉死,算是伏法;而曹杰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老者公然行凶,显然是犯了律法,缘何堂兄还是这般维护他?
难道理法在情理面前一文不值吗?那这些年他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则呢?
堂兄此人素来恣意,学识颇丰,待人亲疏有别,心中装着孝道与王法,如今两者出现巨大的割裂点,本以为他会一如既往地维护王法的公正与尊严,不成想....,一切都是个人臆想罢了。
当这些消息从别人嘴里脱口而出时,他尽然是不信的,如今...还是想亲口听听他的想法,想到这些,赵恣坐不住了,纠结而痛苦的神色倏尔变得坚定,他嗫喏着嘴角,翁里翁气道:“堂兄,曹杰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澈的眸子散发着炯炯亮光,此刻正聚焦在赵怀民身上。
赵怀民身形微微一顿,风卷着衣袖呼呼叫,他淡然道:“这些年老爷子待我不薄,我与崇杰交好,可是卫明辉因一己之利将他残忍杀害,崇杰受不了这种打击,我亦如此”
一番话好似冷冷的冰雨狠狠地啪在赵恣的脸上,面色唰白了几分。
迎上那双澄澈的双眸,他继续撕开真相:“于是我们一层一层上诉冤状,可惜那些人不是别人不见,就是置若罔闻,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他们明白了:卫家枝繁叶茂,府郡各方已经被权势侵染了,容不下一点点所谓的真相来撼动这个“大树”。
乱风错,席卷着粉红佳人在夜空中乱舞,映红色花朵掠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