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疼痛,端详着散落在地的竹简,眼尾垂了下去,漆黑的瞳孔里散发森森冷气,沉默地将一片一片竹子捡起来。
“对..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曹杰局促地站在一旁,伸出手想要帮忙拾捡竹简,却被赵怀德的胳膊肘怼了回去。
他手里拿着一块竹简像个木头桩子杵着,目光紧紧跟着赵怀德走。
“怀德,我们去看大夫吧”
自己下手向来没轻没重,若是落下残疾后遗症,那就严重了,赵怀德显然是家中的希望,一旦自己将这点希望掐灭,曹杰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会愈发愧疚。
赵怀德也知道自己有错,不该怨怪别人,曹杰只是想帮助自己,不是故意弄伤手臂,他想通了,便回道:“曹杰,我没事”
“等回学舍让我哥看看”
天暖了,这段时间兄弟俩都住在学舍,就是希望能专心学习。
赵怀德这么一说,曹杰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摸着后脑勺,扔下一句话:“那你放学先别走,等我”
原是夫子来了,他不得不坐到座位上打开书籍,听夫子讲课。
赵怀德满怀心事,一天下来,有点无所适从...
晚间,学堂只剩下赵怀德,他正趴在桌子前发呆。
赵怀民找过来时,就看到自家弟弟双眼无神地望着整整齐齐铺在桌面上的竹片神游天外。
他徐徐走过去,坐到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不回学舍?”,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哥,你去隔壁了”
声音渐渐不可闻,赵怀德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正心里不得劲儿,也说不清道不明心里想法,就是不想说话,耷拉着脑袋
赵怀民以为弟弟在气恼自己以后不能陪着他上课,一边穿针引线将竹片串起来,一边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我们的人生是不同步的”
“再说:我只是在隔壁,又不是在府院”
他懂弟弟的无措,也有自己的想法。五岁的孩子完全可以听懂别人的话,有些时候需要悉心去引导。
赵怀德懵懂地点点头,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是一脸不开心,这会儿哼着《及第谣》,满脸笑意。
“哥,我有点事儿跟你说,你别生气”
他难得露出孩子气一面,赵怀民当然很受用,装作很好奇,“什么事儿?哥听着”
也很耐心。
赵怀德戳着手指,试探性问道:“哥,我要是受伤了,你会打我吗?”
他哥哥展齿一笑,摸摸小脑袋,倏地笑了:“那要看情况,我一般不揍人”
除非怀德做尽杀人放火抢劫这等奸恶之事,他不介意大义灭亲。
赵怀德弱弱地伸出左手,嘟囔着:“呐”
“我不小心把竹简弄地上了,曹杰为了帮我捡竹简,不小心捏伤了我的手”
莫名有点无奈,估摸着他也没想到曹杰力气那么大。
赵怀民端详着泡芙般手臂,不禁汗颜:“这是他捏得?”
早就听说曹县蔚力大无穷,家里都是铁桦树木家具,没成想曹杰也是不遑多让,他不由得捏把冷汗,冷风直灌天灵盖。
“快走,咱们去看看大夫”
要是右手废了就完了!
兄弟俩急急忙忙打包东西往县里赶,谁料刚出学堂大门,迎面就遇见了曹杰。
他跑得满头大汗,背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大夫,赵怀民定睛一看:俨然是钱大夫。
“怀德怀德,我来了”
“大夫来了,快让他看看”
他顾不及什么君子形象,甫一瞥见赵怀民兄弟俩,连忙招呼着。
“哎哟,小少爷,你慢点”“老朽这骨头架子都快摇没了”
钱大夫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累得呼吸急促,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气得蹬鼻子吹眼。
要不是曹杰肉多软乎乎,钱大夫指不定要呜呼哀哉。
“咳!成何体统”
他刚坐下就不免责怪曹杰。
不过目光顾及赵怀德浮肿的左臂嗫喏着嘴皮子,不想多说话。
望闻问切,看诊一系列症状,钱大夫稳住了呼吸,挑眉问道:“这又是曹公子捏得?”
两人打眼风,莫名有点.....习以为常了。
曹杰被cue,摸摸鼻子,羞愤不已,胖腮挤在一起,咕哝着:“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明明已经控制力道来着,谁知道怀德这么脆。
钱大夫幽幽来了一句:“问题不大,骨折了,待老夫正正就好了”
反正大夫已经熟能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