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邱静岁除了给之前接下的官眷们画像之外再没有出过门,能退定金的也退了个干干净净,即便如此,按照她的速度,起码也得等到惊蛰才能把手头的画像全部画完。
不过在元宵前后,她将牛夫人的画交付后,其他客户开始纷纷找上她要退定,她从牛夫人的管事媳妇口中得知了缘由。
“邱小姐瞒着我们夫人在平埠街摆摊给平头百姓画像,还有脸收这么高的价钱?”管事媳妇气冲冲道。
最后经过商议,管事媳妇松口说要退一半的银子才肯罢休。
在邱静岁的示意下,珍珠气呼呼地把钱给了那媳妇。
本来大有可为的一番事业就这样半路夭折,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当断即断,不然反受其乱,既然有了决定,必然要有所取舍。
刘夫人见别家下人来的次数过多,也问过邱静岁其中缘故,不过邱静岁都没有说实话,以自己惫懒遮掩了过去。
她在平埠街摆摊的事情,可能是宋家传出去的,也可能是陶衡,总之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邱静岁无意再去追究。
过了元宵后,韩国公府的画班重新开课,这次邱静岁一迈进门就察觉到同窗们异样的眼光,而从前一直对她多有指点的龚思道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虽然没有直接将她赶出去,但明显冷淡了许多。
其中崔宓的态度尤为奇怪,邱静岁好几次注意到她总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但等到说话的时候又归于正常。
人是环境动物,即便邱静岁内心再坚强,长期在这种氛围之下也难免收到了一些影响,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非必要不同其他人进行交流。
这天下课后,崔宓拦下了她:“家里做了烤鱼,邱小姐陪我一起吃驱驱寒气吧。”
“好。”
两人在暖阁中落座,丫鬟将热腾腾的烤鱼摆上碗盘,邱静岁端着一碗粳米饭,一口一口,吃的很香。
崔宓只吃了一点点就停了筷子,过一回年,她反而瘦了许多。
“龚画师同我父亲说不想再教你了。”崔宓语出惊人。
邱静岁夹鱼肉的手一抖,但接着又像是没听到一般将肉送到口中,直到吃完饭起身告辞时才回道:“我明白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崔宓不解地问,“事到如今,连我也无法为你求情。”
“既然不成,也没必要强求。”邱静岁朝她笑了一下,“谢谢你,崔小姐。”
二月初九会试,邱家全体出动去送考,邱禹白颇有压力,但却一直在笑着安抚家人。
目送邱禹白进入考场,回家后邱静岁倒是折腾起了作画工具。
为了方便随时随地作画,邱静岁在家里翻腾了好久找到一块还算方正的木板,让珍珠没事就磨,磨了很久才变得光滑可用。她买纸的时也会让店家帮忙把纸切成四四方方的,适应画板的大小。
因为没有合适的夹子,邱静岁另辟蹊径只得用浆糊代替。
有了这些工具,可以方便她带着轻便的画板走动,随时作画。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段时间之内,邱静岁没有再做过那种预告的梦境。
二月十五,邱禹白考完回家,人整个瘦了一大圈,刘夫人心疼不已,张罗着炖补品,邱元思问儿子考得如何,邱禹白面露难色:“今年的题好像格外难,儿子没有一举即中的把握。”
邱元思有些惋惜,但他自然懂得会试的难度,也就道:“未中便继续勤学,以待来年。”
“是。”
一道春雷惊百虫,蛰虫窸窸窣窣从不知哪里的泥土中钻出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惊蛰。
会试放榜要等到四月中旬杏花盛开之际,在这段期间邱禹白成了全家最闲的一个人,他长年在外读书,不认识几个京中好友,除了偶尔出去交际,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家中温书,就是闲逛。
这天他收到外地朋友寄来的一罐新茶,想起妹妹从前爱喝这个味道,就带上往妹妹的住处走来。
离得近了,他看见妹妹正蹲在檐下,手里拿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正在上面写画着什么,神情专注,连有人到来都没注意到。
“妹妹,在忙什么呢?”邱禹白走到她面前,正要落下脚步,就听得妹妹出声阻止。
“别,不要踩它!”
邱禹白往下看去,一只深红色的蚯蚓正在地上扭动不止,环节褶皱随着动作一张一弛,不用摸都能想象到它身上的粘湿感。
邱禹白想起从前在家的时候,邱静岁是最害怕蛇虫鼠蚁的,如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害怕,反而认真描绘起来。
“这是今年新下的毛尖,送来给妹妹尝尝。”邱禹白收回脚,将茶罐交给珍珠。
邱静岁扫了一眼:“我不爱喝茶,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也是浪费,哥哥还是留着自己喝,或者送给懂茶的好友吧。”
邱禹白心中更疑,但他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