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树枝在风中不住摇晃,雷声轰隆,电光一闪一闪,缕缕刺眼的光渗透黑暗,宛如刺破夜空的利剑,房屋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下战栗起来。
雨水滴答敲打着窗,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郁桐站在屋子的窗牖前,看着屋外铺天盖地的雨帘,微微蹙眉:“这么个天气,你让赤柇去借人,就不怕吓着那些个长老?”
尽管她住的屋舍摆满了佛像,案桌放着各类经书,她甚至都将佛珠都带在身上了,苍梧还是觉得这样不妥,晚膳过后,便让赤柇去穹苍宫借人。
怕打草惊蛇,还要他瞒着邧千尘。
期间昭大师插了句嘴,直言除去司马长老和邧长老以外,其实还有几位长老可信,只是他先前行事暴戾恣睢,他们虽敬他,但也畏他。
途中听过苍梧先前假死一事,赤柇便有了主意,还说从前是假扮他吓唬人,但扮鬼还是第一次。
“如此正好,天时地利人和。”
苍梧来至郁桐的身后,低眸温柔看向她,“远水救不了近火,赤蛊峰至此最快也需一日,好歹我也曾是此地之主,不过问他们借两个人用用,这般不算过分吧。”
他的声音轻缓,话说得也有理有据,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他有些委屈。
要不是看赤柇在出门之前,易容成他的模样,效仿他从前说话的口吻和神态,她怕是真的会信。
“是这样没错,就是...这借人的方式超乎寻常。”郁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知道是他是担心她,故而表达得也比较委婉。
扮鬼吓唬那些长老,再加上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夜半醒时,突然发现死去之人出现在你床头,你会怎么想。
“我只是让他借人而已。”苍梧眉眼低敛,语气轻描淡写,“再者,若是他们平日问心无愧,定然会看出此等伎俩不过是愚弄人的把戏,怎会轻信。”
“......”
但她为何从昭大师那里察觉出,那些个长老好似只有怕他,也不知他诈死一事,这跟做鬼也不放过人家好像没什么区别。
还有其他心思判断这些?
“何况细作还另有其人,又在此隐匿多年,若是直接同邧千尘要人,被有心人知晓,那我岂不是‘白死’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她好像心安了一些。
偶有几滴雨点透过窗牖渗进屋子,落在她的脸颊,带来丝丝凉意,郁桐抬手阖上窗扇,身后有温暖的怀抱拥住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触在她的脸上,轻拂沾在她颊边的水渍。
似想到了些什么,苍梧接连说道:“夫人若是担心那些长老因受惊落了什么毛病,待过了这段时期,我带着夫人亲自登门谢罪,向他们赔不是。”
先兵后礼?
再往深处想想,除去保护她,还想着要如何揪出暗探,也算是为穹苍宫出一份力吧。
心思是好的,但还是别了吧,这一惊一乍,也不晓得人家吃不吃得消。
郁桐倚在他的怀里,温柔指节覆上他的手背,声音轻轻:“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明日你便要开始治疗,我担心你,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她说要在一旁看着,但被昭大师给狠狠拒绝,直言这并非儿戏,还说此过程不能出丝毫差错,让她备好相应的药材,按时送来即可。
不是让她准备药材,便是让她在好生外候着。
“夫人不也替我求过签。”苍梧反握住她的手,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几缕青丝拂过他的脸,隐有淡淡幽香扑面,清冽舒缓,让人不止心安。
“是上上签。”
得到一丝慰藉,郁桐应了他一声,眼睫微微轻颤,忽而唤他,“阿奕。”
“嗯?”
“你好像还没见过我的...”郁桐侧过身来,抬眸看向他,思索片刻后开口:“家人。”
是还没见过父王。
其实,早该见的,若非是上次意外。
“......”
舍内烛火缥缈,细碎微光撒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层浅影,勾勒出他面部精致的轮廓,苍梧的双眸幽幽盯着她,目光骤深,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郁桐就这么任由他看着,眨了眨眼,此时他虽未言语,但这一刻,她好似读了懂他面上的情绪。
‘私定终身?先斩后奏?杳杳,你怎么敢的?’
不知是高兴还是诧异更多,他嘴角的笑意还有些藏不住。
窗外雨势渐大。
“不是你想的那样。”
郁桐接连出声解释,又见他微挑着眉梢,只好佯装平静,“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父王他人很好,不会无故刁难他人,要过他这关,应当不难,我也相信你不会让他失望。”
她不可能说是为解蛊才同他成亲洞房的吧。
他先前在花楼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