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苍梧身前,就在她伸出拿衣服之时,一道低低的声音落在耳际。
“我试试罢。”
郁桐颔首应了他一声,眼神还有些飘忽,徒觉腰间系带一松,她不太自然地撇过头,倾刻后又不禁侧回睨向他。
他的长睫微微下垂,掩饰了眼中神情,额间系两缕银丝,面部线条精致,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郁桐细细端详着他,内心疑惑,自后来遇见他,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不太好,隐显病态,不免担忧起来。
寒风从窗口的缝隙吹进屋舍,拨乱了他的头发,几缕银丝飘然,轻轻抚过她的脸,冰冰凉凉的。
郁桐向前走了一步,向苍梧更凑近了些,伸指撩起他的头发,指尖在不经意间触到他的脸畔时,倏然撞上那双深邃的眼。
二人相距极近,滚烫热息迎面而来,她甚至能察觉出苍梧的眸中隐有微微火光,灼热的视线停在她的面上,浇得她心头一颤。
她不禁低下头,想掩饰内心慌乱,又见自己现下仅着一件白色里衣,更乱了。
他会不会以为,她刚刚是在故意勾引他!
可又想到昨晚她那般明目张胆,他都无动于衷,这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勾就勾吧,她寻思,跟着眉眼稍稍一抬,目光停在他的颈项间,鬼使神差般伸指触在他滚动的喉结处。
好烫。
“别闹。”苍梧的嗓音微沉,双眸幽深地盯着她。
“嗯。”她乖顺收回手,静静看向他,翘睫根根分明,眸中宛有细碎流光,巧笑嫣然。
苍梧恍然了半刻,带着几分无奈叹了一口气,又连忙挑起衣服往小妖精的身上套。
他第一次发现,穿个衣裳居然这么难,套了好些次才给她穿好。
中间磨人妖精这摸摸那戳戳就算了,还问他为何穿个衣服会这般紧张?额头怎会频频渗出汗来?是不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去看看大夫,然后再休息几日。
最后他实在是没辙,问她是不是想写诗,画舫还是浴池,地点她选,这次保证如她的意,让她看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妖精适才安分下来,跟着默不作声。
……
闹市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少女轻纱覆面,身着一袭粉紫衣衫,袖口处绣繁复花纹鸟系图案,同色小包斜挂肩侧,她眉眼含笑,似一朵初绽的海棠花,灵动又俏皮。
郁桐独身走在人群中央,忽有人推搡她一记,待她站定身形,指间骤然多出一张纸条来,余光瞥过身侧一人时,眸光闪了闪。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但凡苍梧不在她的身侧,便不时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传信之人各异。
郁桐将纸张放入小包中,又看了看另一手握着的纸糖人,抬眸看向身前不远处的人影。
来人一身白衣,银发半披,襟口处锈金色祥云图案,衣衫有若隐若现金丝花纹,风吹衣袂,衣带轻扬,双眸格外好看,只是神色冷峻,再加之周身散发一股凌冽气息,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凉。
即便如此,周遭还是会时不时投来他人目光。
视线落在少女身上,穿过熙攘人潮,对方的身影还未站定,郁桐便伸出手来牵着苍梧,将手中糖人递给他。
一只半透明的琥珀色兔子,一只兔耳翘得老高,另一耳悬挂在上,一根糖丝耸拉着断耳,好似随时都会掉下去。
“特地给你买的,吃罢。”说完郁桐还摇了摇手中糖兔,一只耳终是遭不住摧残,在上面摇晃了两下,骤然落下。
苍梧:“……”
他伸出手还未来得及将其接过,紧接着一个乞丐不知从哪处窜出,夺走她手中折耳的糖兔,后跑至人群中。
“你给我站住!”郁桐循着乞丐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扬声道。
殊不知那乞丐对她的叫唤充耳不闻,郁桐从闹市一路尾随他来至一处幽径小道,穿过一片绿林,适才停下。
周遭寂静,四下无人。
风起,树叶簌簌作响,一抹白影掠过树影,在摇晃的树从中游离。
往树林深处一看,郁桐便见苍梧手中拿着一块折耳糖人朝她这边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