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煜安坐在江景餐厅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到城市中央那座一百二十层高的楼窗玻璃,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要换个座吗”,整理餐巾,他体贴地问。
我摇摇头,试图完全放松自己和他闲聊:“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总是见不到阳光,一个月里常常半个月都在下雨,剩下几天是阴天,所以现在看见太阳,我也不喜欢躲。”
他想了想问道:“夏小姐家乡在稻城?”
我摇摇头:“稻城旁边的歧州,两个地方挨得近,雨水气候都差不多。”
歧州是夏黎儿时居住的地方,为了夏涵这个身份,我顺着楚叔叔的安排说。
“那你是来对地方了”,他双手割着牛排,“北舞渡是气候最好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现在全球变暖,热得跟夏天一样,我就是因为从小待在这里,晒得像炭。”
赵煜安并不如炭,但是肤色很健康。我边吃边问:“从小就待?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小时候会有大把的时间待在国外。”
“家里有人是啊”,他垂眸点头,“我只是上学前在美国待过几年,后来我妈身体不好,一个人待在国外不方便,我爸才把我们都接回来。”
我妈海婴一家死了两年后赵厉霆才得以见光,约莫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回到了国内。
好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罪人回头是岸,娇妻爱子哭成一团,想到这个画面,我几乎要昏过去。
“夏小姐,夏小姐,你怎么了”,煜安见我似是有些不舒服,起身绕过来问,“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头,勉强朝他笑笑:“没有,只是想到了我父亲。你坐,不必站着。”
他复又坐下来,却并不动刀叉,我边喝水,边精心编着谎话。
“小时候,我爸爸也在美国工作。我六岁那年,他说要接我和我妈去美国跨年,签证都办好了,我爸却在汽车旅馆遭遇了一场枪击案。那个时候我还小,我妈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他。他死了以后,她精神也失了常,直到现在还时好时坏的。”
赵煜安有些局促,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有时候我觉得,痛苦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不能感受到痛苦,不能有意识,不能觉察,不能知道这种感觉就是痛苦。一个人,倘若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那就是真的不可怜。怪只怪,那个时候我太早熟,立马就知道自己好可怜好可怜,所以对痛苦的感受也要比一般孩子多些。”
他喝口水,神情复杂:“听到你这样说,我很抱歉。”
“是我抱歉,话说起来总要比实情夸张好多,其实后来我过得还不错,继父对我们很好,虽然没什么钱,但好歹家里有情有爱的,连带着我妈的病也好了很多。”
“夏小姐受苦了”,他又喝了口水,眼神像是有意避开我,闪烁着打量走过来的服务生。
“那要看跟谁比,和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比呢,自然是苦了点,一般人家嘛,也都这样过的。”
“怎么过”,煜安好奇地问。
“就正常过啊,比如说,现在这顿饭攒上几个月的钱,或者到年终再斤斤计较地奖励自己一次。”
他被这话逗笑了:“夏小姐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那可不行。”
“为什么?”
“经常吃你的,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中途我悄悄找了个借口把单买了,走时他有些意外。
我笑说:“就当给那场意外赔个不是,谢谢你当时带我去看医生。”
他正欲说话,我先已笑着转了头,径直往门外走去,待到了门口,又和他说:“我们工作室就在旁边,我走过去就好。”
待到了办公室,同事们午睡的已起,剩下几个勾肩搭背,三两成群地端着奶茶从外头走进来,看见我都神色有异。
“干嘛”,我用笔打了下头子,“你们什么眼神?”
“看你好看来着”,头子嬉皮笑脸,然后又啪叽一下被女朋友贝贝打了。
她说:“你这什么烂马其糟的货色也往上凑,人家有老公!”
这话说的难听,语气却不带恶意。我挑眉看她,她就朝我努努嘴,上下嘴皮都歪朝岚华的工位。
大嘴巴子果然漏了。要命的是,我怪不着人家,生病手术一连串破事搞得我全然忘了要叮嘱她一句“谨言慎行”。
那怪谁?怪那杯咖啡呗,怪萧然的女朋友——我和她没完。
想到这里,我觉得大仇已报,淡然笑笑:“别听岚华瞎说,是我自己搞错了。之前通宵赶稿,睡眠不足才认错了人,前几天我还和人家道歉来着。”
贝贝忽把文案一丢,扶着脖颈仰天长啸:“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我打着字,觉得这话好笑。
“听说萧然长得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