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海星调了个头,坐在了昏暗的自行车棚里。
难怪沅来今晚给她发微信,问她是不是加班。他不是出尔反尔,是有客人。至于他和这位从人影不难看出烫了一头羊毛卷的女士是什么关系,甄海星无从去猜。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好贸贸然加入。
半小时后,羊毛卷女士还没有下来。
快要冻僵了的甄海星去了对面一家烧烤店,除了吃食,还要了一瓶小二锅头。
她是有酒量的人。
过去二十六年,她不曾一醉方休。逢年过节,她的父母是别人的父母。朋友聚会,她是给朋友端茶倒水的人。偶尔,她自斟自酌,也不能买醉。买醉买醉,是要花钱买的。她过去想着要孝敬姥姥,要存钱,不能大手大脚,反倒是如今,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
还真醉了……
二两对她不算多,但酒是假酒。
当她耳边的嘈杂声有了回音,眼前的人影开始层层叠叠,她用所剩无几的神智,一下下戳着手机,给沅来发了微信:「我快到家了。」
她不能不回去了,唯一能做的是给沅来通个风,报个信儿。
沅来没有回复。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甄海星上半辈子没白白“千锤百炼”,头痛得要裂开了,愣是笔直笔直地走回了家,除了拿钥匙往锁孔里捅的时候,捅歪了两次,根本看不出她喝了酒,或者说喝了假酒。
她到楼下时抬头看了,客厅关了灯,所以羊毛卷女士十有八九是走了。她这才上来,看客厅和平日里没两样,纷杂,却没有温度,看沅来的房门也和平日里一样悄无声息地关着,根本看不出有人来做过客。直到她换鞋,一低头,鼻涕往下流,吸了吸,闻到了女人的香水味。
当晚,甄海星做了个梦。
前两天,公司里又有人在茶余饭后拿她的闪婚说事儿,说闪婚的老公要么是大明星,要么是继承人,问她老公是何方神圣。她只能说:“你们小说看太多了。”
日有所说,夜有所梦。
她梦到她和沅来面对面坐着,她问他:“你是大明星吗?”
“不是。”
她又问他:“你是继承人吗?”
“也不是。”
梦里的他和现实中一样,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壳,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看不清眉眼,更看不到心。
但梦里的她和现实中截然不同。
她在梦里开怀大笑:“我小说看太多了!”
“这对你重要吗?”他反问她,“大明星,或者继承人?”
她连摇头,带摆手,还飙了英文:“不不不,我完全不care的!不过……”
不过什么来着?
这是一道分界线。不过之前,甄海星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之后,她忘了她的下文。但也无所谓,一个梦而已,忘了便忘了。
转天是周末。
一大早,甄海星口干舌燥,将床头柜上一杯凉白开一饮而尽,随之,打了个激灵。
她记得昨晚,她靠“钢铁般的意志”从烧烤店回到家,记得她闻到了羊毛卷女士的香水味,记得她用最后一丝丝力气爬上床,结束了漫长的一天。
而她并没有在床头柜上放一杯凉白开的习惯。
不可能是沅来……
但又只可能是沅来。
二人做夫妻至今,共度了十来个周末,但周末的交集也不会比工作日多。沅来要么在房间里,要么出门,出门也会选甄海星在房间里的时候,尽量不去打照面。甄海星除了在周六的上午去一趟超市之外,其余的时间也是在房间里看看书、刷刷手机。二人仅有的交集,也只有“食不言”地吃饭。
今天要破例了。
甄海星在房间里盯着表,盯到九点,自言自语了一句go,去到沅来的房间门口,抬手,顿住,再提上一口气,敲了敲。
五秒钟过去。
甄海星不知道沅来是不是还在睡,进退两难。
就在她要作罢时,沅来从里面将房门打开一人宽。他从不将房门大敞,无意于让她看,好在她也无意于看。“有时间吗?”甄海星多少惴惴不安,“聊两句。”
“等我两分钟。”沅来关上了房门。
甄海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一次环视这个家。
结婚前,她问过沅来:“有期限吗?我们的婚姻。”形形色色的小说,不光她的同事们看过,她也看过。各取所需的婚姻,首先要有个期限。
沅来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反问她:“你需要期限吗?”
当时,甄海星连活都不想活了:“我不需要。”
“那就没有。”
所以从理论上说,这个家是她永远的家了。
玄关处的衣帽柜更像个储物柜,装满了杂货,瓶瓶罐罐、小盒子、大箱子,也有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