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澜,好久不见。”
灵鉴话音落下,宋辞澜那边却没有立即回应。
她正想撤去灵力,宋辞澜的声音忽而又响起。
“……元君,你的伤如何了?”
一想便知,又是水神透露的消息,灵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不说话,宋辞澜便因她的沉默浮想联翩。
“你伤得很重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灵鉴这才说道:“不重,歇两日便无碍了。”
她随口带过,一如既往地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又似乎是不想让宋辞澜再纠缠此事。
宋辞澜原本想问问清楚,又怕惹她厌烦,努力克制住了探究的心,但他还想和灵鉴多说说话。
难得有这样说话的机会,他有许多话想说。
“元君……”
他努力开了口,却又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
再度陷入沉默后,灵鉴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她缓缓开口道:“宋辞澜,之前不辞而别,我还欠你一句抱歉。”
“不用对我说抱歉,永远不用。”宋辞澜说道,“我想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都明白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又是几年。
他做不出苦苦等候的姿态,过着和以往并无二致的日子,可心中却没有一刻不牵挂她的,他理解她的一切,只是有时候难免觉得时间对他过于残忍——那些令他辗转反侧的时光只是他一个人的,灵鉴的心中装得下天地,却容不下他的感情。
可此刻,听到她的声音,他又觉得时光也不算辜负他,因为唯有这样不对等的时光才能让她不至于在岁月变迁中忘却他这样一个凡人。
于是他刻意忽略了她再度出现的缘由,也刻意忽略了那个人的存在,他只想此刻静静聆听她的声音。
他唯有此刻。
因为宋辞澜和灵鉴,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唯有当下。
灵鉴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将能告诉宋辞澜的部分尽数告知,明明是为了让他对敌人知己知彼,却莫名像是对阔别已久的老友诉说近况。
宋辞澜安静聆听,只偶尔会追问几句,那些追问中藏着他关切的心思,灵鉴一听便知,却假装没有察觉。
灵鉴将他的心思看做一位朋友的关心,一一耐心解释作答。
她没有点明,因为不想咄咄逼人,更不想让宋辞澜难堪。
说到底,情不知所起,这并不是宋辞澜的错,那是枕溪的留恋与不舍,而枕溪永远占据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当日她没能一鼓作气斩断过往,如今再想举刀,便少了些坚定与勇气。
情爱之事在于心,只要看清自己心就无畏什么坎坷与乱局,可偏偏她与枕溪那出戏还未真正落幕,宋辞澜却带着过往而来,于是这出戏剪不断理还乱,令身处台上的她也变得迷茫。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理清这团乱麻,但她心存侥幸,也许待一切尘埃落定,这团乱麻也会迎刃而解。
眼下,就当是命运的馈赠,亦或是惩罚。
她全盘接受。
天庭布满霞光之时,寝殿的门兀自打开,灵鉴从殿内走了出来。
几个路过的仙官停下脚步,抬手向灵鉴行礼,灵鉴笑着点头,仙官们又抱着怀中的东西走远了。
神鸟绕梁而飞,身后拖出长长的云彩,灵鉴抬头望去,目光跟着它们的身影直到远处。
“元君。”身边突然响起竹牧的声音,“元君今日好些了吗?”
灵鉴收回目光,竹牧手捧几册泛黄的书卷走近。
他似乎是看了一夜的卷宗,眼角透着些疲惫。
“我并无大碍。”灵鉴道,“你这是要出去?”
竹牧点头,“是,要将这几册卷宗还回兰台。”
灵鉴闻言道:“你既然要去兰台,便顺路替我跑个腿,将这封信送到光明宫的大星官手中。”
竹牧收了信,灵鉴没有多言,他也没有多问,只道:“是,元君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去吧!”
竹牧才离开,灵鉴又看到青耕扶着连廊一路走了过来。
她脚下不稳,眼见要摔倒时,灵鉴施法将她拽到身边。
“如何,八苦酒好喝吗?”
青耕哭丧着脸,“你和水神都骗我,这八苦酒到底哪里苦了,她还骗我说这酒喝了不会醉,结果我到现在走起路来还打飘,施法也不稳!”
灵鉴闻言浅笑。
尝得出八苦酒真正味道的多是藏着伤心往事的人,青耕不懂其中滋味反倒是件幸事。
她并不自知,她才是真正的通透。
“元君,你还笑我!”青耕恼怒道。
灵鉴没有点破,反倒继续揶揄,“谁让你胡思乱想,被她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