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为历练东宫,常会让太子批阅奏章,本王也是偶然看到,本想卖个人情,替大将军压下此弹劾奏折,如今看来…”
秦胤言语间故带为难之色。
太子体弱多病,时时看几本奏折就喊头疼,平日里父皇送到东宫的奏折,几乎都由他来代笔。
这些臣子私底下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比太子都清楚。
“臣惶恐,同僚间志趣相投,偶尔互相赠些姬妾,乃寻常之事,臣府里也有十几个舞姬,皆是同僚所赠。”
颜骁心中不屑,大庸风气开放,甚至陛下的后宫众多嫔妃里,有一多半是抢夺臣子妻妾所得,算什么把柄。陛下上梁不正,臣子自然上行下效,无甚稀奇。
“嗯,大将军送出的姬妾与众不同,能文能武,就不知这弹劾大将军的奏折送到父皇面前,父皇会如何决断?”
秦胤愠怒,言语间就能感知颜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继而话锋一转。
“哦,本王似乎见过一封弹劾颜二公子的密奏,言语间提及二公子公然在军中狎妓饮酒,延误军机一事。”
语毕,这才从颜骁岿然不动脸色中,看出一丝皲裂松动的痕迹。
“殿下,臣身为颜氏家主,身系颜氏一族兴衰荣辱,臣斗胆想与殿下推心置腹一言。”颜骁的语气不再强硬,软语倾诉。
“臣不能行差踏错半步,皇宫内勾心斗角,犬子愚钝,殿下虽有心,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您…犬子又如何自保?”
颜骁故作吞吞吐吐,想必端王能听明白。
秦胤漠然,颜骁言之凿凿,他就是那道岌岌可危,自顾不暇的危墙,他如今失去母妃这座靠山,孤掌难鸣。颜家怕被他所累。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你只需答应,不得苛待他即可。”
“那是自然,毕竟臣是他爹。”
……………
耳畔萦绕戚戚呜呜压抑的哭声,颜臻头晕目眩,吃力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她发现竟回到家中草舍内,但见阿娘坐在她床前,正伤心抹泪。
心头突突狂跳,她下意识伸手探向双腿。
庆幸她的双腿并未无知无觉,她喜不自禁,正欲与阿娘说话,却见阿娘朝着她不住眨眼睛。
“儿啊,你吓死阿娘了,呜呜呜…”
颜臻登时警戒,这是阿娘与她的暗号,暗示有外人在场。
“方才是端王殿下亲自把你抱回,儿啊,你才离家没几日,怎会如此憔悴?”
柴氏终是没忍住,抬手抚着女儿苍白憔悴的脸,心有余悸。
方才看到臻儿不省人事,被人抬着回来,那一瞬,她吓得魂飞魄散。
心中懊恼,矛盾不已,也不知逼着她入宫究竟是对是错。
她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孩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被她算计着去死,她不忍,身为人母,她真的忍不下心肠。
方才她已下定决定,今日必以这残躯为利剑,与那人同归于尽。
颜臻安慰担惊受怕的阿娘:“没有,儿只是回来的急,忘了吃早膳。歇息片刻就好。”
“颜政,你可安好?”端王的声音传进屋内。
端王慵懒清冷的声音传入门内,颜臻焦急披衣起身,开门道谢。
“微臣无碍,多谢殿下挂念。”颜臻匆忙起身披衣开门,可一打开门,竟看见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人。
她阿爹谦卑站在端王身后,正对她笑眼盈盈,周围则站着一大堆前院里的仆从。
可真是活见鬼,她许久没见到阿爹对她如此和颜悦色。
适才她昏迷之时到底发生何事?压下满腹疑云,她目光落在端王肩上残雪。
这残雪于她而言,虽轻但重,重的是端王对她的恩义,心微动,他疾步上前,抬手拂开残雪。
“阿爹也不知请殿下入花厅暖阁歇息,如此怠慢,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你既安然无恙,就好好在家休沐。本王先行一步。”
看见端王转身欲要离去,颜臻闪身挡在他面前:“殿下,微臣与您同往。”
“你好好在家休息,本王与大将军相谈甚欢,大将军一言九鼎,承诺不再为难你。”
相谈甚欢?她还记得端王对阿爹拔剑相向,怎么会相谈甚欢?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政儿,快谢过殿下,今日开始,你就不再是殿下的伴读。”
“不必言谢。”秦胤垂眸敛去落寞,幽幽说着,旋即转身离开。
“殿下,微臣还未应允,殿下别丢下我!”
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达成的相谈甚欢,去他娘的相谈甚欢!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