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迷人眼,微风拂过,窗帘微微摇晃,透过缝隙射下的光斑也跟着一起摇晃,平静安和。
“楹楹。”江霁晗轻声唤她的名字,收回阳台上已经晾晒干净的衣服,放在床尾,“该去吃午饭了。”
薛楹回神,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她看向放在床脚的衣服,“你洗的吗?”
江霁晗点头,去医院上班前,他把薛楹换下的衣服全都洗净晾好。肯尼亚的日光充足,晾晒一个上午衣服就已经全干。
“那谢谢了。”薛楹讷讷开口。
“没事。”他瞥过去一眼,黑眸里潋着幽然波光,衣服之前他也经常给她洗,倒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谢谢,胸口一窒,他先换了话题,“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到哪里都能秒睡。”
倘若不是他,在别人面前,她也是一样的毫无戒心、毫不设防地入眠吗?
江霁晗的心里涌起一阵酸酸麻麻。
薛楹手掌挡了挡跟着窗帘晃动的光线,辩解道:“我只是太累了。”巡逻一夜已经耗尽她的体力,强撑着洗完澡,还记得将头发吹干已然不易。
“好。”江霁晗不欲与她争辩,“那你快换衣服吧,我到外面等你。”
薛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换衣服。衣服上沾染着清淡的洗衣皂香味,是江霁晗一贯的柠檬清香,香气沾衣便久久不散。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们之间的纠缠理得清开始,却理不清结尾,犹豫不决又留念至今。
其实早就该在分手的那刻就结束了不是吗?如今再忆起从前心动,也没了那时那刻的怦然复现。
薛楹可以允许自己有失神迷茫,但不能容忍自己永远困于其中。
抬头是刺眼的阳光,遮挡是片刻的安宁。
她推开房门,江霁晗躲在走廊的阴影处,轻轻捏着鼻梁,眼睛轻阖着,眉头也跟着紧锁,藏不住的疲惫。有树枝间漏出的不成片的碎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打在他的下巴处,映出那里青灰一片,是新长出的胡渍。
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缓缓睁开的双眸,可却看不清他的眼神,那双深邃的黑眸着似乎蒙着层层迷雾,是她读不懂的眼神。明明不远的距离,却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像隔着一道鸿沟。
“走吧。”
薛楹跟在他身侧,盯着他的脚步,掀唇,“你上午一直没睡?”
刚出宿舍楼,刺目的日光照射过来,江霁晗下意识用手背挡了一下,然后往前跨一步,挡在她身前,“今天病人有些多,也没什么时间休息。”
薛楹眉头一紧,又听他说:“就当是调整时差吧。”
耳畔是他清浅的呼吸声,薛楹被他的影子全部笼罩。
她与炽热的太阳之间不止隔了风和云,还隔了一个江霁晗。
“你这样身体受得了吗?”薛楹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有些担心。前天没睡,昨天也没睡,铁人也经不起这样熬夜。
“还好,以前也经常这么熬夜。医院里的病人来得急,常常等不及你休息。”江霁晗声音有些低,踩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薛楹没再说话了,她以前总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江霁晗,也足够理解他的工作性质,但好像其中的艰难她还是想得太片面了。
薛楹没什么胃口吃午饭,草草吃了两口便跑回宿舍。阿黛拉还没起床,正在床上举着Kindle看小说,瞧见薛楹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从蚊帐中探了个头问:“你昨晚一晚都没回来,去哪里了?”
没听到回复,她又问:“你不会是和江医生和好了吧?”
“没有。”薛楹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手上动作却不停,翻过了行李箱又去翻找床头柜。
“你在找什么?”阿黛拉太好奇她和江霁晗的事情了,可薛楹明显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总是追问。
薛楹翻完了床头柜,一拍脑袋,“之前的蚊虫喷雾好像用完了。”
阿黛拉挑着眉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我这儿有,我拿给你。回头你去市里的时候,买了再还给我吧。”
“谢谢了。”薛楹接过阿黛拉的蚊虫喷雾就往外走。
阿黛拉又重新窝回被窝里,嘴里念念有词,“嘴上说着没和好,身体却比什么都诚实。”
薛楹带着蚊虫喷雾回食堂的时候,江霁晗还没走。丽娜阿姨正在跟他絮絮叨叨着什么,他强打着精神坐在那里听着,时不时微笑点头附和。
“江医生。”薛楹把他从丽娜阿姨的热情唠叨里解救出来,硬着头皮顶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拉他出去。
无人的小径,两个人影面对面伫立。
“给你这个。”薛楹把喷雾塞到江霁晗口袋里,“回屋的时候,在屋子里喷一下,对祛除蚊虫很有用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要不当回事,这里的蚊虫咬人很厉害的,咬一口消肿要半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