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主任开会归来,给薛晋再次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定下了手术时间。
薛楹缴费回来的时候,薛晋半坐在床头,看向推门而进的女儿,一改沉默,突然开口,“要不算了吧,我不想做这个手术了。”
一直闭目休息的李文忠睁开了眼,在两个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又落寞地闭上了眼。
薛楹没恼,只是坐在床边问:“为什么?”
薛晋皱了皱眉,“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做这个手术了。”
“不想做手术,你想做什么?”薛楹拿起水果篮的苹果,不受他脾气的影响,熟练地削着果皮,“你想回家修养,找护工照顾你,然后病重再叫救护车?还是回学校上课,然后再晕倒在课堂上,被送回医院,循环往复?”
“薛楹,你什么意思?”
薛楹的手指一抖,一段果皮啪嗒掉进了垃圾桶中,她不加停顿地继续削皮,“我的意思就是你必须要做这个手术,我手术费都已经缴过了,时间也定好了,不管你怎么说,这个手术都是一定要做的。”
“现在做个手术都不需要病人自己同意了?薛楹,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谁给你自作主张的权利?”薛晋气极反笑。
“不就是你吗?”薛楹握着水果刀的手指停住了,她望向病床上的父亲,“你当初安排我的一切时,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不是也直接自作主张地做决定了吗?”
薛晋眼睛一瞪,原本气势汹汹想要和她吵个输赢,现在却像被针扎了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他们都很清楚这段父女关系的病由。
薛楹一向知道要如何给他插刀,哪怕他们对彼此的生活并不了解。
“不是吗?你给我跳级的时候问过我吗?我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被老师赶出教室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年级。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书桌去隔壁楼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需要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不属于自己年龄的班级里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病床上枯瘦的父亲。病房里干净明亮,偶有邻床难言的气味,待得久了,他们也习惯了。
“或者说你有想过你的女儿会因为跳级带来怎样狼狈的处境吗?”
这是薛楹一直以为的疑问。
她很困惑,甚至困惑了十多年。只为了被称作一句“天才”,真的值得牺牲她所有的童年,去搏这一句可有可无的名号吗?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这是薛晋第二次听她说这些,第一次是他要断绝父女关系的那天。薛楹说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是震撼的,也是难以预料的。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往那些方面想过。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从小他便对女儿疏于关爱,而在她成长过程中他插足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对她带来了难以言喻的伤害。
“难道我不该有怨吗?”薛楹低下头,心平气和,时过几年,薛楹早就没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了,她只是继续削着苹果皮,“就连我的高考志愿,你连问都没问过我就改了。”
那是十五岁的她,第一次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当她满心欢喜等待着录取通知书时,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信封,是薛晋所任职学校,也是他所任职的学科的录取通知书。
“我有跟你解释过,那所大学生物科学排名不高,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差的?”薛晋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解释自己的行为。
事实上,即便第二次听到这些话,他依然难以接受。他自以为是的为她考虑,实际上却是女儿痛苦的深渊。
薛楹吸了吸鼻子,苦笑,“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学生物科学?”
她所报考的学科明明是中文系,可最后却被薛晋强硬地更改学科。
薛晋呼一口气,如果现在非要他来说一个原因,他只能说他想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来替薛楹去选择。时过境迁,她已经不在意那个原因,她介怀的只是作为父亲的他,对女儿人生的一次次强硬的干涉。
他闭了闭眼,“所以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得到了报应,我也不想做手术。”
临床的李文忠却听不下去,他翻身起床,准备出门,忍不住劝了一句,“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何必呢?”
至少他们还父慈女孝,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房门轻轻地被阖上,薛楹终于削好了那个苹果,然后开始切块,调整了情绪,依旧是轻柔的嗓音,“手术是一定要做的,不管你今天说什么。”
薛晋睁开眼瞪她一眼,薛楹就像没看到一样,依然耐心地切块,果肉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放到碗里,递在薛晋手心,“手术是一定要做的,你没必要因为觉得对我愧疚就折磨自己,这样没什么意义。”
薛晋:“……”
“如果真的对我赶到抱歉,就坚持下去,好好活下去,为我活下去。”
“你也感受一下我为你安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