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笙从未问过段黎过去的事情,记忆这种东西就是牵牵绕绕的长丝,出于私心,他希望对方可以永远遗忘,彻底舍弃掉过往的身份。
只是细细想来,段黎定然是受了不少苦。
他们起初见面的时候,段黎整个人消瘦得像块干柴,穿着一块儿烂布,满身的疮疤,脏兮兮的还要咬人,在王府里养了好一段时间才算好。
每每瞧见对方澄然的目光,段玉笙是心疼的,那怕他最开始要下对方,无非是看中她可以为己所用。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以后,要喝药的时候就不要再乱咬东西了,在我这里还能苦了你?”
段玉笙难得的喝完药,捂着嘴,五官不偏不倚都挤在了一起,他最吃不得就是苦味,要不是快些叫人拿来了蜜饯压一压,只怕喝不进去多少,还得连带着酸水一块儿吐出来。
他将一块蜜饯喂进了段黎的嘴,笑着问她:“甜不甜?”
段黎瞧见段玉笙伸手的时候就乖乖地张开了嘴,她尝了尝,很快,舌尖攀上了软糯的甜,占据了原先的苦味。
是甜的。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段玉笙见她欢喜满意地笑了,甚至故作神秘地说:“这里好吃的好玩的,等初春的时候我带你逛个遍。”
段黎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问:“可你不是说,到时候要考我的么?”
“自然是两个不误。”段玉笙点了点她的额头。
“带你玩还不高兴?”
他正要笑她是个傻子,就听对方诚恳地说,“可是我怕你累着,又病了该怎么办?”
她甚至还添了一句:“毕竟,你身体这么弱。”
段黎淡然的模样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陈述事实。
确实是事实……
“你……”段玉笙险些感动的情绪又压了回去。
段黎见他神色有异,无辜地问:“怎么了?”
然后她就听到了段玉笙恶狠狠的声音,“现在,就给我去练枪!要是胆敢松懈,就别想吃饭!明白了么?”
段黎看着段玉笙隐约的怒气,声音弱了下去:“明白了。”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她走时还不忘提醒道:“还有……你要调养的,药还是要继续喝的。”
段玉笙原本带着的笑现在独留冷意,他只想赶人:“你怎么比我母妃还要啰嗦?”
等到天气回暖,便就到了新春,就不觉得有多冷了,身上的衣裳便不需要捂得严严实实。
段黎殷勤送药,段玉笙只能照收不误,身子骨要比过去要好了一些,枝头刚冒出些许嫩芽,他也像是赋了生机一般,有了活力。
段黎听阿花一早提醒过,过不了多久便是这里的喜庆的节日,算算日子,她已经活了十八载,段玉笙将她进王府的日子定做她的生辰,还说来年要给她庆生。
她抱着一栏红纸和剪刀从绣房走到段玉笙的院落里,今日一早,段玉笙说要教她剪窗花。
“怎么这么慢?东西都备齐了?”段玉笙正坐着悠闲的喝茶,看见段黎来,便冲着她笑着挑眉。
“都拿来了。”段黎解释说:“我方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阿花,她说宫中的人传了旨,王妃发话,说你抱病就不用前去听旨了。”
然后她便就看见段玉笙原本的笑凝固在了脸上,甚至皱起了眉。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瓷身。
段黎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便问:“怎么了?”
“去看看。”段玉笙没有多说什么,手中的杯盏重重一放,盏中的茶水泼了桌面一片。
段黎连忙放下东西,跟了上去。
福属同京城不远,却也是王侯封地,朝廷的人若是没什么大事自然不会来传什么旨意。
段玉笙担心有难。
等他到的时候,段楚玉刚上马车,于他视线之中只留下一片一带而过的衣袂。
“父王这是要去哪儿?”段玉笙忙问,心里不安,想上前去拦一拦。
宁王妃却先一把拉住他,扯开一些距离:“你父王要去京城述职,你凑过去做什么?”
她语气严厉地警告一句:“不要添乱!”
段玉笙定住脚步,被人盯着他不敢乱作为:“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京城?”
他有些恼:“二姐不是就要出嫁了么?岂不是要错过时辰?”
段桀月出嫁的日子便就在这两月,此刻,王府高墙红布挂着,喜纸也贴满了窗口,珠宝玉器累了整整一个木箱子,和着绸缎布匹齐齐的摆在大堂口,就差段时间,由着侍郎二公子前来接亲了。
然而,京城急昭,段楚玉必须立即赶赴京都,算上路程,也不知道几时能归,谁能说得准?
“父王当真要去?”马车没有等人,段玉笙站在门口望着渐行渐远的影子,神色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