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下方,裴珩不知何时站到了墙角,抬头看着她,墨色的眼眸深邃,微凉。
“你、你不是进屋了吗?”
他猝不及防地出现,着实把宋拟吓得不轻。
“如果我没发现,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来过?”
如夜色般低沉的声音顺着晚风拂过鬓发,传入宋拟耳中。
按道理她这时该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这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刚爬回树干就被他叫住,为了不掉下去,她只能俯身抱住树干,以至于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像只树袋熊。
别说思考他话中的深意了,宋拟脑子里现在除了尴尬就没有第二个词。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姿势都不太舒服。
“要不,先等我下去再聊?”
宋拟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
太煞风景。
系统暗暗吐槽。
听到她给出的回应,裴珩抬手按上眉心,漠然的表情被无奈替代。借着一旁的大石,几步上墙,朝她伸出手:
“过来。”
宋拟目测了一下裴珩和自己的距离,又看了看底下的高度。
沉默三秒,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更加用力抱紧了树干。
还是自己爬安全。
大约是拿她没办法,裴珩忍耐地闭了闭眼:
“那你抓稳。”
接着不等宋拟反应,足尖轻点,跃上她抱着的那条树枝末梢。
突然多出一个人的重量,树干狠狠往下压了一半。
惊叫声还来不及出嗓子口,宋拟感觉腰间一紧,继而整个人被提离树干。
再反应过来时,裴珩已经揽着她的腰,稳稳落回了地上。
兜兜转转,人还是进了江水榭。
“为什么爬墙?”裴珩低头看她。
岑晁说他喝了酒,但刚刚看他身姿矫健,宋拟本以为不过是染了点酒意的程度。
然而从现在传入鼻尖的浓重酒气以及他依旧放在她腰间的手来看,
大约喝得不少。
对于醉鬼,宋拟撒起谎来一向不打草稿,
“吹吹风。”她说。
谁料裴珩一听这话,神情瞬变,语气透出些许愠怒:“宋拟,我不是傻子。”
清醒的?
感受到按在腰间的力道加大,宋拟心里发虚,
“我是想确认——”
“确认什么?”裴珩咬住字眼,紧追不舍。
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宋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圆。
她撇开视线,尽可能嘴硬:“他们说你遭到了埋伏,我就想来看看你伤得…”
重不重。
最后三个字被他的唇堵住,微凉又陌生的的触感让宋拟浑身像过了电似的一抖,陡然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吃惊。
不算是吻。
裴珩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唇便离开,转而抱住她,
“为什么来了又不见我。”
更深露重,他身上的外袍带着寒意,落在耳边话语却依旧滚烫。好似边塞隆冬的夜里,浇入大雪的一壶热酒。
“阿拟,我很难过。”
心尖一缩,要去推开他的手因为这句委屈的话而停在半空,虚握成拳。
喉头发涩,好半晌,宋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将军喝多了。”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侧,裴珩似是笑了一声,抱住她的手渐渐收紧,又蓦地放开。
宴席上喝的酒似乎在这时才开始发力,裴珩抬手抚平她因拥抱而凌乱的发丝,自言自语般低喃,
“但只要你肯来,我便心满意足。”
他说这话的时候,屋内的灯烛跳了一下,地面上的光影晃过他瘦削的面庞,宋拟注意到他颈侧的伤痕。
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细细长长的一道疤到现在也还未完全结痂。
这是奏疏里提到的伤吗,还是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更严重的。
心像是被浸入醋缸中,带着被腐蚀的针扎似的疼痛,一下子变得又酸又软。
宋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向他右颈——
碰到伤疤的那一刻,宋拟的指尖都在颤抖。
“疼么?”
话出口的瞬间,宋拟眼眶一酸,然而落在手背上的湿润却不是她的。
愣怔抬头,宋拟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闪着泪光的眼。
裴珩握住她的手,将脸贴上去,声音颤抖,
“你在心疼我,宋拟,心里一直有我,对不对?”
他仿佛一个陷在黑暗中的信徒,抓住一点光亮便想拼命往上爬,但又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的急躁,好似怕惊扰了救赎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