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江水榭向南是一处小花园。
时至冬令,园内只有几株玉兰,玉兰长势不好,细弱的枝干上大约只能托出两三盏淡紫色花,然而与内院那几盆枯败的枝干比起来,着几朵花已经算开得热闹。
小花园深处便是将军府的后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矮屋,屋边种着几丛玉茗,数朵娇红的花苞透过绿叶印入视线,宋拟一路看过来,发觉只有这几丛玉茗养得不算糟糕。
出了江水榭,宋拟才后知后觉自己又忘了和裴珩提通行令牌的事,重新回去又觉得打搅。
踌躇间想到芙衣提过可以从后门走,宋拟便想来探探路,万一门房真好说话,她也不必再去麻烦裴珩。
宋拟四下看了看,唯独花丛里弯着一个灰色身影,似乎正在拔草。
看来芙衣口中的张伯就是这位了。
宋拟打好腹稿,正欲开口唤人。
却见那人似也听到动静,从花丛中直起腰,先一步朝自己看来。
四目相对,意料之外的眼熟让宋拟不由得一怔。
“宋娘子?”
不等宋拟开口,张保全扔开手中杂草,将双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上前两步神色激动:“你是禾丰斋的宋娘子?”
宋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张保全,不禁惊讶道:“原来芙衣说的张伯就是您。”
想到之前他落魄的模样,看着眼前衣衫整洁,精神矍铄的老人,宋拟讶然之余,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
“张伯在将军府做事,为何当日......”宋拟想问为何会如此狼狈,但说到一半发觉自己这话恐有触及他人隐秘之嫌,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完。
张保全见宋拟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笑呵呵地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宋拟最初见到张保全时,他正处于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境遇,连买糕点的那两文钱都是运气好从路边捡来的。
那时得了宋拟的馈赠,本以为能饱餐一顿,没想到刚离开禾丰斋不久,就被一群叫花子盯上抢了个空。
张保全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追了一阵便气力全无,绝望之下却撞上了将军府的管事,管事得知事情经过,见他可怜,便安排了他做了门房。
“要不是因为娘子的好心,老汉哪里会有福气得将军府这片瓦遮头啊,”张保全说着苍老的眼里泛出泪花。
“如何是因为我,张伯该谢那位管事才对。”宋拟也没想到他能有这番际遇,心里也为他高兴。
张保全却固执道:“若不是为了追糕点,那一日老汉我绝不会跑到西市,自然也就遇不上管事大人。”
“指不定就饿死在街头喽。”张保全微笑着摇摇头,口吻感慨。
被他这么一说,宋拟猛然想起自己在系统那里看过的结局,咽了咽喉咙,似有些忐忑:“那您如今可还好?”
张保全轻轻碰了碰一旁含苞待放的玉茗花,满眼欣然:“能在府里看看门,侍弄花草,乃是老汉一生从所未有之幸。”
说替长者感到欣慰并不妥当,但没有另一个词能比它更贴切地描绘出宋拟当下的情绪。
张保全的出现仿佛是在给她证明,注定可以被更改。
或许就像裴珩说的,她是个契机,给那些愿意改变的人一次抓住命运的契机。
察觉到宋拟情绪的波动,系统忍不住道:“其实宿主没有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拯救他们并不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
事实上,视而不见才是她最好的选择。系统默默想。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要随便告诉我他人的命运,”宋拟轻轻地说,“他们离我太近了。”
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任何人的命运她都不愿意去窥伺。
“宋娘子?”张保全见宋拟许久没说话,试探着喊了一声。
宋拟回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转移话题道:“这里的花也都是您在打理吗,真好看。”
“是啊,老汉没别的本事,就会种点花草,”张保全看向周边略显荒芜的园子,顿了顿,似有几分尴尬,“只是府里实在太冷清,我刚来时这里和荒园子差不离。买了几株玉茗添色,也不见多大成效。”
“那边的玉兰也是,瘦兮兮的,开不出像样的花。”
宋拟猜测着说:“也许和裴将军的喜好有关吧。”
不然谁不愿意自己的家漂漂亮亮的呢。
可他听府里的丫头说过,从前这里是很鲜亮的。将军的喜好?也难说......张保全在心里咂摸
主人家的心思不好猜,张保全便不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还没问娘子为何在这里,是府里订了糕点?”
宋拟这才说起正事来。
“张伯知道府上规矩多,出入需有令牌,但我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过多打扰将军。”
“所以若以后有麻烦的地方,张伯能否给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