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这是苏紫萍的第一直觉。
景县城的商户谁不知道癞狗大名?苏紫萍也不例外。此人惯会见人下菜碟,经常招惹游商小贩,那些人小本生意,又无甚家底,吃了亏也没钱打官司,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怎的盯上她家了?
苏紫萍将账本交给王氏,低声嘱咐道:“三婶母,你带些碎银,务必去县衙请几位官差过来。”
如果肉里真的有石子,她认打认罚宁可自请入狱,但如果被冤枉了,那就直接把癞狗送进大牢!
总之别想在她这里讨到好处!
“这位客官,你说肉里有石子,可有证据?”苏紫萍不慌不忙走上前去。
围观的客人们一见老板娘过来,主动让开一条通道。
癞狗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苏紫萍好几遍,不屑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呜…丫头片子?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糊弄…呜…不吃这一套!叫你们管事…呜…出来!”
嘴巴一张一合,话音呜呜囔囔,血水混着吐沫淌过嘴角,不忍直视。
“去给他拿条帕子来。”苏紫萍吩咐旁边的伙计。
随后看向癞狗,“我就是管事的,有事可以与我说。”
“你?”癞狗将信将疑,“你…呜…开酒楼的苏娘子?”
“正是。”
得到苏紫萍肯定的答复,癞狗眼底染上几分轻蔑。
作为碰瓷界翘楚,癞狗早就听说苏家酒楼是一位娘子管事,还以为是个膘肥体壮的大块头,没想到如此年轻。
一个丫头片子,也配做他的对手?
一时间志在必得,随手抄起桌上几根烤鸭头,掰开鸭嘴拿给周边人看,“看看呜,这是什么!”
签子径直捅出去,周边客人齐齐后退一步,鸭嘴的凹槽里,正是颗颗分明的小石子,有的圆润有的尖锐,最大的有指甲盖那么大!
刚吃了鸭头的客人脸都吓白了。
“真的有石子!我会不会也吃下去了?今晚岂不是要穿肠烂肚?”胆小的客人已经躬起腰捂住肚子,好像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几个胆大的拿起自己桌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鸭头,急急掰开嘴去检查。
“我们鸭嘴里什么都没有,吃到石子不可能察觉不到。”
“谁知道?万一吞下去了呢?”
“苏娘子,你们也太不小心了!鸭子不洗洗就拿出来卖?”
“枉我们这么信任你!真要吃死人怎么办?”
苏紫萍自然也看得很清楚。她拿过癞狗桌上剩余的烤鸭头,顾不上表皮的烤油,掰开鸭嘴,果然还有石子。她将或大或小的石子一一倒在掌心上,指尖轻轻划拨,作沉思状:“就是这样的石子割破了你的喉咙?”
不像是石子,更像是沙砾,表皮呈浅黄色,她只在景县城南的河岸边见过。
她家的鸭子,都是从邻县的养殖户收购的,运过来之前都已杀掉拔毛,到腌制程序时更是不知道洗了多少遍,鸭嘴里怎么可能出现沙砾?
癞狗见苏紫萍还敢反问,往地上狠狠啐了口血吐沫,哑着公鸭嗓恨恨道:
“老子流的血难不成是假的?都说你们苏家烧烤好吃…呜…辛辛苦苦攒了几十个铜板来犒劳…结果被你们害得呜…吃吐血,我这嗓子要是毁呜…跟你们没完!”
众人一听,多少有点鄙夷,癞狗那点儿钱怎么来的大家都清楚。鄙夷中又带着点同情,毕竟嘶哑的嗓子、满嘴的鲜血作不了假。
他们多么希望癞狗这回也是碰瓷,如此起码他们都是安全的。
“你想怎么样?”苏紫萍沉声道。
苏紫萍波澜不惊的样子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癞狗更加火大,怒道:“赔钱!”
揩了把嘴角的血沫子:“八百两!少一分都…呜…行!”
八百两,都够一个普通人活两辈子了!还真敢要!
苏紫萍倒也爽快,“那好,在给你赔偿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
癞狗听闻苏紫萍愿意赔钱,慢慢敛起怒意,连带着嘴角都快压不住。苏家果然家底丰厚,八百两都不皱一下眉头。与此同时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刚才应该多要些银子。
“你想确认什么?”已经隐隐迫不及待。
苏紫萍不慌不忙,对周边的客人揖了一礼:“为了让大家安心,今晚我当着大家的面做个检查,如果别的鸭头也出现了小石子,那么在座的客人今后得了什么病,我苏紫萍都会负责到底。”
说着,指挥所有的伙计一一去掰鸭嘴。
点了烤鸭头的那些人见苏娘子说话硬气,面色缓和了不少。
癞狗不知道苏紫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想速战速决拿银子,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鼻孔朝天不耐道:“呜…的鸭头出现石子,你检查别人的做什么?要是都有石子,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