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炎的名声臭得可以,丽春院都不敢接待。只要一靠近,就会被伙计们当垃圾一样往外赶。
欠下的银钱对方也不要了,生怕这个瘟神得了不干不净的病,万一祸害了姑娘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李高炎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以前无论去哪里,前呼后拥称不上,点头哈腰的也不少,而现在,景县城的老少爷们都用那种眼光看他,姑娘媳妇们更是视他如蛇蝎,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就连去了学院,同窗们虽面上不露,言谈之间的嫌弃鄙夷再明显不过!
张二倒是很讲义气,问他为何如此倒霉,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有需要张家可以出面帮忙。
提到得罪的人,李高炎立刻想到暗夜之下,那把开过刃的镰刀,和拿镰刀的魔鬼——顾南言。
那双眼睛,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黑暗中的梦魇,是午夜梦回时噩梦的源泉,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被活活拖进地狱深渊。
并没有证据表明是顾南言给他喂了催·情·药并将他扔进猪圈,分明那晚他在丽春院的小桃红处吃酒。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喝了假酒失足掉进去的。
即使百腹疑虑,也不敢说出顾南言的名字,生怕那尊邪神再次发威,用镰刀将他剁成肉泥。
遭遇这种事情,书都读不进,李高炎对今年秋闱也不抱希望了。
说实在的,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前年刚考中秀才,除非天上掉馅饼,要是今年再中一次,庙里文昌星君法座直接换他来坐好了。
多少人一辈子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五年之内能中举都算奇人能人!
越想越丧气,连带着精神头都越来越邋遢,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几岁。
李妇人见儿子整日萎靡不振,别提多心疼,特地杀了一只鸡,打算给儿子下学后好好补一补。
这几天街头巷尾拿她儿子取乐的不少,她每次看见都会撸起袖子冲上去骂人,饶是如此,流言依旧越传越烈。
再这样下去,景县城哪家女儿愿意嫁到他们家来?
李妇人的头发也愁白了好几根。想她曾经也是景县城风头无两的秀才娘,就是苏家那样的富户,都得陪着笑想把女儿嫁进来,那时她走在街上腰板都是直的!
哪像现在,跟过街老鼠似的。
李高炎一进家门就看到他娘在唉声叹气。
年逾四十的妇人懒散地靠在灶台上,干枯的手抄起一根根柴火棍,发泄似的狠狠戳进灶膛,边戳边嘟嘟囔囔,好像在念什么咒语。
烟雾缭绕下,看上去活像个跳大神的半仙,要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都咒死。
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的李高炎:???
他娘的举动无异于时刻提醒他曾犯下的丑事,李高炎本来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气势汹汹冲进屋,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李妇人见儿子进门,顿时敛起不快,连忙盛了碗鸡汤,小心翼翼端进卧房,放在儿子书桌上。
就势往床上一坐,“儿啊,过几天娘回趟娘家,给你订个邻县的姑娘,到时候你娶了媳妇,自然就堵住了别人的嘴。”
娶媳妇!娶媳妇!李高炎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怨恨道:“娶媳妇?好啊,我要娶苏紫萍!”
李妇人目瞪口呆,像是听到匪夷所思的事,嘴巴蠕动半晌,方才憋出一句:“…那小贱人早已为人妇,残花败柳之身如何配得上你?”
“所以呢?她为什么会嫁作人妇!”
李高炎面色发紫,额间青筋毕露,像是所有的不满都爆发出来:“都怪你,那次苏紫萍落水,你不去关怀问候,还去火上浇油,害得苏家退婚,要不然她早就是我媳妇了!”
“你你你…”李妇人手指哆哆嗦嗦指了半天,最后憋出几个字:“反了你了!我就知道那小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她你敢跟你娘叫板?”
李高炎心烦意乱,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再次扯过被子蒙住头,将他老娘的怨怼隔离在外。
李妇人身形恍惚,手脚颤个不停。儿子向来孝顺,何时跟她置过气?一定是那小妖精挑拨!
自从苏家退婚后,他们老李家没一件顺心的事!现在就连儿子都把她当仇人!这么一想,对苏家的痛恨上升到了极点。
李妇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凭什么他家倒霉、苏家发财?
非要给苏家找点儿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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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家酒楼。
苏紫萍身子大好,便来酒楼照应一二。
因为被李高炎掳走的事,苏河政暂时不准她去城南分店,另安排别人监工,她便只能在菜品研制上下功夫。
眼下天色昏暗,暮色蔓延,星光闪烁,为暗夜点缀了无数盏明灯。
不知道小顾下学没有。
不记得从哪天起,小顾下学也不来酒楼帮忙了,每天一回家就窝在宅院里读书,也不嫌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