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躬身,下巴落在她的肩上,在镜中与她对上视线,“你不能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把我当成下一个要抛弃你的坏蛋,半点信任都吝于施舍,然后又把那份喜欢遮掩成我主动之下的被迫,最后甩甩手就能轻易丢下我离开。”
那份不安和惶恐来源于不完全的信任,他轻描淡写的戳破了这个事实。
季微安想要抽回的手被他紧紧握住,耳畔又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像现在这样。”
不明的心思被狠狠揭破,内里的丑陋就这么露于刺眼的光线底下。
她承认自己的不安,也承认自己藏起来的欢喜。
一面对他产生依赖,一面又抵抗完全对他依赖,一面渴望他的主动,又害怕过度靠近会让她沉溺甚至受伤。
过往的经历让她竖起了高墙,也以过度的自尊心作为抵御的武器,外人难以走近,自己也陷于这个囚笼。
这其实是一种自私。
她早就说过了。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的。
傅承骁顶了顶上颚,在这缺心眼的小姑娘想要把他推开的前一刻把人揽了起来,把她抱回了床上。
他动作强势又霸道,不容拒绝。
他真应该天天把她挂自己身边,每时每刻加深一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
小兔子又被放回了自己的小窝,还被人体贴地铺好了外面遮挡风雨的草。
卧室的灯被关灭,屋内陷于一片的漆黑。
男人窸窸窣窣地摸着黑出了门,往日寂静的房内终于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拧巴成一条绳的姑娘回到了只有一人的安全屋,依旧如常般寂寥,也依旧如常般坚不可摧,无人能进入。
她躲进了被窝内,感受着氧气稀缺的窒息感,藏在漆黑的孤寂内,无声地落泪。
她就知道他不喜欢的。
她自私又怯懦,自卑又胆小。
没有人会喜欢的。
没有人。
极度的窒息感在外来的凉气入侵后被强行脱离。
不知何时进来的男人自觉爬上了床,又霸道把缩成一团的姑娘拽出了闷沉的被子,抱进了温暖的怀。
季微安脑袋有一瞬的空白,但难以否认那份不可言说的松弛。
她庆幸此刻的漆黑为她所有的情绪做了遮掩,不要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可怜又卑微。
傅承骁叹了口气,埋进她细嫩的脖颈,感受到她的心跳和起伏,心境在缓缓平和。
“好吧。”他无奈道,“我说过的,我就是这样霸道、小气、目的性强、做事总是带了别的目的,所以我强硬地决定今天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承认今天的战争脱不开他的紧逼,也不可否认这里面他试图玩弄的心机和情感的博弈。
自从上回的坦白之后,他就没有了遮掩的打算。
“我就是这么坏,改不了了。”他坦然接受自己趋于下风,又热衷于对她的偏爱,“但是我很好哄的。”
他蹭了蹭她的颈子,像是低头又像是另外一种讨好,敏感地带微微的刺感昭示着他强烈的存在感。
背对着的女孩纹丝不动,手却拧紧了枕套边缘,不让自己泄露出一点情绪。
“你说两句好话。”季微安感受着他蓬勃的呼吸,又听他轻声哄道,“我就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
人的情绪崩溃不是在与对方红脸吵架对方恶语相向的那一刻。
而是在吵架完后,那人放下身段,把所有吵架内属于你的过错全部包容,又面色如常的主动找你,佯装无事发生的那一瞬。
那里面包含的巨大偏爱让人难以克制的沦陷其中,足以让你最终丢盔弃甲地显出藏起来的那丝柔软。
躲在黑夜中无声发泄完情绪的姑娘感受着后边起伏的呼吸,以为他早已入睡。
她缩着脑袋,猫似的呢喃:“傅承骁……对不起。”
她没有想着得到回应,只偷偷吐露完愧疚,又闭上了眼,任由黎明把这片寂静带走,又把这一刻的坦诚交给了即将散去的黑暗。
她的勇气只能支持她做到这一个极限。
但这一个极限其实已经是一种突破与进步。
身后阖着眼呼吸均匀的男人搁置在她细腰上的手缓缓收紧。
他低首,轻轻在她后颈落下一吻。
细密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敏感的肌肤表面,细软的绒毛轻轻迎风轻抖。
“不要道歉。”他磁性的低音带着温柔的缱绻,“我的宝贝。”
佯装入眠的女孩睫羽无声颤了颤。
心防被逐步击破,却无力反抗。
终究是任由自己溺毙在无尽爱意缠绵的深渊。
她最终还是把底牌压上了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