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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回 小兽钟鲤(1 / 6)

大雾,天地苍茫。月华山隐没在灰白色的纱帐之中。

清寒立在悬崖边,面前是一望无底的岑寂的深渊,她的脚边生长着一株君影草,小小的花苞钟状倒垂,藏匿在舒展开的阔叶下,微微流动的潮气,濡湿了她的衣衫和长发。

清寒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整理心情,过去似眼前迷雾,捉摸不透,记不清楚,但是她记得地狱谷与她一起长大的人——濒死之前的脸容,每一张都很清晰,像刀子一笔一划刻在心壁。

恐惧、震惊、无助、遗憾、绝望……不管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定格在自己的脸上!

清寒蹙眉,低头抚摸心口,大师姐留下的血蚀残卷贴身收藏,此刻在胸口滚滚发烫,不断提醒她仇尚未报,毒也不曾解去,性命却面临风吹烛火灭的境地……

清寒无意识地往前挪了脚步,悬崖边松散的碎石滚落深渊。

一道黑影从旁侧疾速掠来,揽住她的腰肢滚向一旁,脚步之轻,速度之快,让清寒大感吃惊。她躺在地上,仰面对上明净的双眸,他的手心温热潮湿,用力地按住她的手腕,急促的呼吸散着清淡冷冽的药香……

清寒一愣:“墨竹?你干什么?”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冷声道:“该是我问你!蝼蚁尚且偷生,你在干什么?”

清寒的愁绪,刹那收拢回来,旋即失控地笑:“我?哈……”

墨竹大惑不解,缓缓松开她的手,剑眉微扬:“笑什么?”

清寒止了笑,坐起来,问:“你以为……我想轻生?”

“我看你痴呆呆地站在那一个时辰了,小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当时阖着眼,心里还是通透的,你坦白告诉我,我身上中的毒是不是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不是无法可解。我早就说过,治不好,陪你死!你执意在此做个了断,我也只能信守诺言从这里跳下去。”他直视着清寒,斩钉截铁,话语里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清寒凝视着他,白色雾霭在他的身后缓缓流动,光影变幻,山景模糊,他硬朗的脸廓,炽热的眼睛却越来越明晰动人,她听见水滴从摇曳的叶尖落向泥土的微响,心情随之滋润舒展开来,撑在地上的细指攥住一把湿润的土,仿佛随风流离失所的蒲公草在尘世间扎了根……

清寒站起来,低垂了头看他:“为何帮我?”

墨竹毫不迟疑,歪着头笑道:“我们在镜湖遇到刺客,早已成了生死之交,不是吗?”

清寒不置可否地一笑,目光沉稳坚毅,轻描淡写道:“你放心!那天晚上,该哭也哭了,我好不容易活到今天,怎么会轻生呢?”

墨竹看见她秀气的脸上绽放凄凉的笑容,心神一颤:“嗯……”

清寒迈开步子往回走。

墨竹在她的身后道:“喂——你去哪里啊?”

清寒没有回头:“回兰园,我饿了!”她已经做出决定,老天爷赏饭,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地狱谷唯命是从的傀儡,何不借用孟玉娇的身份,安安心心过剩下的日子?

墨竹坐在地上看着清寒远去的身影,水雾将她纤细柔软的身影吞没。

韩旻不知何时出现,立在墨竹的身后为他撑开雨伞,提醒道:“少主,该回去了。”

墨竹这才意识到清寒没了影,仓皇收回视线站起身,拍去衣衫上的泥土,转头对韩旻笑笑:“她的冷静倒在我意料之外。”泼墨似的双眸里光芒大炽,“查的怎么样?”

韩旻面容冷肃:“不是好消息。”

墨竹感觉心中悸动不适,伸手捂住心口,拢起眉头。

韩旻见他脸色苍白,波澜不惊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旧疾发了?”

墨竹摇头:“不是……”他抬手搔搔后脑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看到她,我的心跳得特别快,怪了,难道我有隐匿多年的心悸病?”

韩旻若有所思,一脸的茫茫然:“嚯……?”

雨渐大,清寒赶回兰园。

她停在屋檐下,弹去衣袖上的雨珠,透过圆形门洞,看见天南星坐在小客堂。

他手中端着一盏茶,眉头紧拧,似乎正为什么事烦忧。

清寒跨步进屋,天南星听见走动的声响回过神,方才接到武帝秘旨,遣了尚田良到金溯,名义上是协同治理,实则是监视……他将手中茶盏搁置一旁,将心事也一同搁置,语调出奇的温柔,缓缓道:“去哪了?”

“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嗯……”天南星的视线穿到清寒的身后:“下雨了,你身子没养好,别总是到处乱跑。”

“以后不会乱跑。”清寒留意到桌上摆满精美的盒子,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清寒疑惑,手指轻挑开盒盖。

千年野山参静静地躺在靛青色的绸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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