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殿下下水的意图,简直明显到愚蠢了。”
但再明显,也是能触及陛下界线的。
何况涉及军权。
“大人,这些可要收起来?”元青问。
“不用。”顾衔章随手扔到一边,“都拿去烧了。”
“是。”元青应声,示意了一下,“那这个——”
剑下的书生又出了一身冷汗,“大、大人……”
顾衔章看过去,微微眯眼,“刘锦承,本官知道你。落榜进士,修过书,编写过野史。由此出名,翰林掌院破格直属你入翰林院位待诏。”
他随手把着罗帕,“市坊民间十七八野史再有不同,陛下弑反臣坐江山那一段却是相同的。唯独你写的不一样。”
“反臣上卿谋大逆那篇,你为何不写?”
刘锦承不知大人为何忽然问这个,声音紧张又苍白,只能凭借本心说话,“臣……臣不想写……”
“为何不想写?”顾衔章慢悠悠地问。
刘锦承一瞬沉默,元青的剑往他颈上靠近一寸,他才又道,“因为臣……臣认为上卿大人并非……并非……”
并非会是谋大逆的反臣。
他了解过前朝上卿所有的事迹与文章,根本不信那样一个为国为民的清正纯臣会是谋逆反臣。
“并非什么?”顾衔章低声笑了笑,笑意淡敛, “你还真是不想活了啊。”
“大人——”
“不过,本官不杀你。”顾衔章话落,元青收回剑。
刘锦承深深松了口气。背脊仍旧发麻着。
“若有人问话,你大可以实话实说。”顾衔章抬了抬下巴,“反正你看见了,人是他杀的。”
元青:……
“但若是公主问你,你胆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胡言乱语半句——”
顾衔章看着他,话未说尽。
刘锦承放松的身子顿时又紧绷起来。
“臣、臣不敢!”
刘锦承表完衷心,壮着胆子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但…敢问大人,是哪位公主……”
顾衔章抬眉,“你觉得是哪位公主。”
刘锦承:……
顾衔章:“你觉得上京城,哪位公主才最是无暇?”
安禾是百姓皆知的陛下所出公主,最疼爱的一个。
刘锦承下意识回答,“或许是……安……”
身后,元青拿剑柄极轻地抵了一下他的脊骨。
刘锦承身子微震,思绪飞转,改口道,“是明宜公主。”
顾衔章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
刘锦承想了想,继续道,“明宜公主是天生仙贵命理,不凡高贵。西郡百姓皆知。”
“哦?”顾衔章饶有兴致,“你们西郡如何对明宜公主如此珍视。”
刘锦承平复下来,声音也终于不那么紧了,也找回了书生儒气,说话咬字都让人很舒服。“最初,西郡便是因为明宜公主的一句话才入上京眼。”
刘锦承顿了顿,见顾大人神色依旧,看起来很想听,便继续道,“西郡之地,地方贫瘠,盛产山楂此类酸果。但这类野果并不稀奇,也算不上什么宝贝。后来听闻明宜公主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爱吃冰糖葫芦,且宁王爷发现公主只吃一家做的,就是上京城的肆芳斋。公主说别家的糖葫芦都不如他家酸甜。”
“肆芳斋的山楂便都是从西郡进的。那之后王府所需,也都从西郡进了。再后来,精明的商人纷纷借此机遇,打着明宜公主的名头做生意。如此一来西郡这偏远之地的名声便起来了,也渐渐变得富饶。直至如今西郡也有进贡京城的资格了。”
刘锦承微微笑了下,“这不算是什么秘闻,坊间都知道。只不过或许对上京城和别的地方来说算不得是什么流传的传奇,但在西郡是人人皆知的。”
顾衔章勾着唇,“原来如此。果真是公主殿下,福泽万生。”
他听的很认真,一点也不觉乏味。
仿佛已然能勾勒出年幼的明宜公主咬了一口别家的糖葫芦又皱着小脸吐掉,闹脾气地说不够酸甜的画面。
“大人说的是。”刘锦承附和。总算缓了一口气。
他不敢多去看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巡抚大人。
在死人面前讲故事,亦是生平头一遭。
刘锦承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元青沉默。
大人不是来杀人的吗,怎么还听起故事来了。
*
不久。
夜幕悄然退下,天明破晓。
晨曦方才钻出天际,菩提寺便响起了钟声。
远兴侯与巡抚大人的死讯传入京城。
巡抚大人在菩提寺身亡,惊动不小。
公主也很快赶到。
“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