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
宁氏与秦筠姌用过午饭,各自端着一盏茶细细品味。
富贵人家的膳食少不得各种山珍海味,难免油腻,饭后饮盏清茶,不仅能消食,也能压一压胃里的腥气。
田成家的走进来,给宁氏和秦筠姌请过安,附在宁氏耳边耳语一阵。
宁氏饮茶的动作一顿,冷睨了她一眼:“还没到?”
田成家的肉眼可见的焦急,点点头,“派去码头接应的人迟迟不见顾老爷人影,顾家也没派个报信的过来,眼下距离良辰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再拖下去就该天黑了。”
如今正是三月天,北方的天往往黑的比较早,田成家的这话也不算夸张。
宁氏放下茶盏,沉吟着思考对策。
思袅出嫁一事,秦筠姌也知道,眼见生了变故,略一思索,说道:“母亲,莫不如咱们亲自派人送思袅去顾家。”
宁氏皱眉,“自古皆是新郎官上门迎亲,新娘子上赶着去夫家,像什么话!”
秦筠姌笑道:“母亲,她又不是你的亲生儿,你管她像不像话,将人送到,别误了良辰吉日才是正经。”
宁氏还是有些犹豫。
倒不是真替思袅着想,怕她因此被夫家看不起。
而是前不久秦筠姌提醒过她,婚礼办的越正式,这场婚事就越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眼下若真按她说的做,岂非主动破坏这场婚事的法理性?
秦筠姌当然也考虑到这一层,不过她年纪轻,性子急,更怕夜长梦多,思袅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放在身边越久就越容易生变故,倒不如尽早将她踢出去,眼不见为净。
意识自己和宁氏出现分歧,秦筠姌忙给田成家的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劝劝。
正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替人跑腿办事,最怕主子犹豫不决,反复无常。
田成家的巴不得事情尽早解决,她也不用这么来回奔波。
只是碍于宁氏为人刚愎自用,一惯爱听奉承话,不喜欢别人质疑她的决定,才不敢出言相劝。
今见有秦筠姌在背后撑腰,田成家的瞬间有了底气,在心中稍一斟酌,说道:“夫人,奴婢听家里老人提过,说是民间夫妻拜堂,倘若新郎官有事不能上场,便可让一名男子抱着一只公鸡代替他拜堂。”
宁氏挑眉,“还有这种讲究?”
田成家的正要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侍嫁嬷嬷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宁氏刚要呵斥她没规矩,侍嫁嬷嬷却先她一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后院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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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袅微眯着眼,遥遥看着对面酒楼上方,一个清俊至极的男子长身玉立在那,目不转睛看着她,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深邃的眸中含着温暖的笑意。
托不用上学堂的福,她虽跟着莲花姑姑识得几个字,却从未认真翻过一本书,更别提挑灯夜读,所以视力相当不错,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清宇文砚脸上的微表情。
美丽的脸庞并不稀罕,她每天照镜子看着自己那张脸就够了,难得的是,这个陌生人浑身上下对她释放出的善意。
天空万里无云,迎着刺眼的光芒,思袅努力睁大眸子,想进一步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有没有自作多情。
可上天是眷顾她的。
无论她看得多仔细,看了多少遍,宇文砚眸中的笑意都没有消散,凝视着思袅的眼始终有着温度。
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也或许是长时间没有眨眼,更或许是因为别的,思袅的眼睛分外干涩,渐渐地,圆润的杏眸竟逐渐润湿起来。
不过几个瞬息间的功夫,思袅却觉得好似过了千万年…
忽地,远处传来嘈杂声,思袅忙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垂眸佯装无事。
来人正是宁氏,后面还跟着秦筠姌。
裴凌远远看着那张和思袅有五六分像的脸,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忽而想到什么,又瞥了眼秦晖和思袅,心中暗暗点头,怨不得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两个人相像的那五六分,正好与秦晖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宁氏怒气冲冲来到秦晖跟前,看了看低眉垂眸的思袅,又看了看通红着眼眶的秦晖,以为他心软了,冷笑着说道:“老爷,事到临头扮什么慈父呀,事先不是说得好好的,将…”
“闭嘴!”秦晖怕她把自己出卖,先发制人呵斥道:“这里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瞎掺和!”说完,看了一眼裴凌,提醒她:“有客人在,不要失了体统。”
宁氏原本就在气头上,又见他当着外人的面给自己没脸,当即就要上前与他理论。
倒是秦筠姌一眼就认出裴凌是宇文砚的近侍,赶忙拉住宁氏,对她拼命摇头。
裴凌一直在关注这对母女的动静,自然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由得眼前一亮,这